听他口唤“世伯”自称“小侄”,颇有亲近之意,且言语谦逊,秦业更觉得这少年不俗,没有世家子弟矜夸浮躁之气,俨然一个小“逸飞”。
因想起虞姬一事,他忍不住问道:“近闻有扮虞姬者似与贤侄同名,不知……?”
秦业早年举业不顺,蹉跎日久,中年方才中了举人,功名得之不易。而举业越是艰难之人往往越对这份功名格外看重,优越感浓厚而强烈,鄙视不求上进之辈,更不要说从事伶人贱业,无异于自甘堕落。
且秦业为人亦顽固暴躁,不近人情。原著中因见儿子秦钟和小尼姑私会,竟然暴怒之下把这根家中独苗打成重伤,自己则气的旧病复发死掉,足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听声听响儿,柳湘莲闻言便知他对自己有印象不佳,这可不行!
当即肃容说道:“承蒙世伯垂询,小侄虽不才,亦知戏曲小道尔。只因朋友相托,不忍拂其盛情,登台贺寿而已。岂料竟赢得偌大名声,实出意料之外。就小侄看来,这份虚名不要也罢!如今边患纷纭,大丈夫自当杀敌报国,于疆场取功名!是以小侄无一日不苦读兵法,无一天不精炼武艺,从不懈怠,唯盼扬国威于沙场,方不负男儿本色!”
“说的好!”秦业忍不住喝彩!他年迈老朽,多年沉闷,突然被这少年豪情一激,不禁赞叹艳羡,勉励说道:“事业大小,不在文武而在志向。你若能立志能果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呀!”
说罢长叹一声,惋惜说道:“有些人不识贤侄,言语多有不敬处。以后行事还是该慎重些!”
这是提醒自己少登台唱戏,名声不好!柳湘莲忙感激道:“多谢世伯提点。小侄作此戏本意乃是自警亦是警世,孰料引来这般误会?唉~”
“哦?”秦业听了觉得奇怪:“我听说此戏乃是赞霸王虞姬情事。难道另有用意?”
“世伯慧眼如炬!”柳湘莲慨然说道:“小侄读罢《项羽本纪》,掩卷不免为之叹息。项羽起于微末,数载间诛暴秦而号令天下,诚可谓一代霸王,英雄盖世。然其不知时移世易分封难续,志得意满不思进取,刚愎自用不纳忠言,祸端深埋矣。败军之际临死之时仍不思悔悟,反以‘天亡我’掩过饰非,实是枉称英雄!小侄时时处处以之自警,尝自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遂作此戏以志之。观者皆知剑舞之妙,殊不知此剑亦足以杀敌斩将保国卫疆!”
秦业听了不禁动容,拍桌而赞道:“好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好气魄!好见识!柳公后继有人矣!”
品味一番,他热切的追问道:“可有全诗?快快说来!”
柳湘莲佯作讪讪,不好意思的说道:“一时偶得,倒让世伯见笑了。”
“太可惜了。”秦业叹息一声,品味良久方想起正事儿,忙问:“贤侄今日来是有何事?”
柳湘莲正色道:“不瞒世伯,自先父母仙逝,姹园闭园十余年未曾打理,亭台楼阁多朽坏。小侄年已十六,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想将宅院重修一番。世伯掌营缮司多年,营建一道炉火纯青,独步神都,还请再做一番设计,令旧园新生,更胜往昔。小侄不胜感激之至!”
秦业听了,沉吟不语。
帮人出图做宅院园林设计,是当年为养家糊口的无奈之举,入仕后便不曾再做了。是以近年来少有外人知他精于此道,倒是没想到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还知此事。
若是换作以前心高气傲的时候,秦业定是不屑为之。说不得会视此举为羞辱,不但直接拒绝赶出家门,还要与之绝交!
看不起谁呢!竟拿些许阿堵物羞辱于我!
可正如柳二郎所说,时易世变,他年纪已长,已不敢如此随性了。
女儿可卿已经及笄,正待字闺中,不管将来婆家是何等门户,总要准备一份可观的嫁妆。既是女儿的脸面,也是做父亲的脸面。
这还是小事。儿子秦钟如今渐大,单是延请名师授课的酬金,一年没个几十两打不住。更不要说以后读书路长,花费还不知多少。将来成家立业也须有些家底,不然谁家女儿愿意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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