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地址是柳三打听来的,位于南城平宁坊,那里房价远低于西城。
聚贤街北,一座黑门铁环的二进宅院,挂着“秦”字门牌。
询问街坊,确认地址无误,柳湘莲下马走到秦宅前,叩门叫人,投了拜帖。
此时,秦业刚刚从衙门下值回来。他已经六十多岁,身负旧疾,于繁重的公务早已吃不消,疲惫不堪。一回家就脱掉官服换了件宽松舒适的棉布旧衣,靠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女儿秦可卿善解人意,端来茶水,递过去后又走到身后给父亲捏肩敲背,手法熟练,显然做惯此事。
见到俏丽灵秀的女儿,秦业劳累烦躁的心绪大为缓解,接过茶盏啜了几口,随手放在桌上,关切的询问儿子秦钟今日的功课是否完成了。他望子成龙,特意聘请了名师在家授课。
秦可卿正欲回答,忽然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跑来告诉,说门外有个叫柳湘莲的少年公子来拜访老爷,门房问是否请进来。
“柳湘莲?”
秦业接过大红销金纸的拜帖,展开一看,笔法遒劲,锋芒毕露,内容却极简,只书姓名自称晚辈,并不提来访因由,不禁心生疑惑,眉头微皱。
若是昨日,他定不知此人,今日却不同。
日间在工部衙门里,不少同僚跑来找员外郎贾政,询问柳湘莲其人其事,多是感慨其扮虞姬能令观者如痴如醉,恨不能一见,希冀贾政能牵线搭桥代为引荐。
贾政被问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反追问旁人是怎么回事。他倒是知道昨天是外甥薛蟠生日,但作为长辈自没有跑过去给小辈亲自贺寿的道理,送礼亦有夫人打点,是以错过了一场好戏。不过,他并不喜这些浅薄无聊的戏作,对此不以为意。
秦业当时也在场,无心中听了一耳朵,知道这柳湘莲是个唱戏的,最近声名鹊起,俨然一代名伶,为人又孤傲的很,一般人家很难请的动。
一介伶人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想了想,思之不解,也不好婉拒。这等小人物反倒极可能和权贵人家有关系,不好得罪,于是命将人请到前院客厅,他则更衣前往。
柳湘莲进如秦宅后,便仔细观察秦家环境。
这座小院面积不大,但颇为精巧别致,入门便见一面青砖影壁,画着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顿舒心意。转过影壁后,院中种植各类花卉并绿竹,颇有曲径通幽之妙,面积不大的庭院竟深邃许多。虽无流水,却用砖石垒砌一方浅池,碧波微漾,绿荷婷婷。
只不过略看了几眼,便走到了正堂。
身为园林建造大家,居处却如此狭隘逼仄,只能精心设置以增雅趣,看来的确不富裕。如此,自己办事的方向也就明了了。原本略有些忐忑的柳湘莲,此时满怀信心。
进入屋内,便见主位上坐着位鬓发斑白老态龙钟的老者,情严肃端正,用隐怀戒备的眼神打量他。
拜见毕,落座奉茶。
秦业看着眼前少年,青色锦服,高底皂靴,年纪虽轻,倒显得沉稳厚重。暗暗点头,的确一表人才,怪不得能闯下偌大名声。于是温声询问起此来缘故。
柳湘莲恭敬问道:“秦老大人,不知还记得姹园否?”
柳宅布局与宁国府相似,前面宅院,后面花园,名为姹园,面积不大但设计颇为精巧,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姿。柳湘莲自幼对花草园林不感兴趣,柳三也懒得打理,将之关闭多年。
“姹园?”秦业默念,眯着眼回想。可惜时间太久,如今年老记忆衰退,似乎很熟悉,但一时又记不起详情。
见状,柳湘莲提醒道:“在兴隆街。”
“兴隆街?哦,是柳家吧?”秦业这才想起,神色稍有波动。
数十年前他尚未出仕,正是凭着园林设计来糊口,姹园正是其作品。此时再看柳湘莲,他心下略有猜测,问道:“你与逸飞先生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柳湘莲当即起身肃立,恭敬应道。
其父柳棱,为理国公柳彪第五子,字卓尔,号逸飞。
得知其竟是故人之子,出身不凡,并非下贱伶人,秦业态度顿时和蔼亲近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疏离冷漠,歉意说道:“恕老夫眼拙,着实未曾想到竟是贤侄,怪不得有如此品貌,风采卓然!”
柳湘莲忙拱手谢道:“世伯谬赞,小侄何以克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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