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心胸开阔起来。
都会地窄人稠。终其一生,得居千尺已是大有成就,身旁这人却拥有几十几百栋大楼,富可敌国。
不是不艳羡的。
看楼底,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霎时眩晕。
自来人往高处走,这高处不知有多少人想爬上来,几代人都未必有机缘门道。
坠落,却极简单。
“有些人挣扎半生,最后只得债务。”
她想到继父,以及股灾后的倾家荡产者。
“许小姐的话,一定前途无量。”
他表情认真。
庭韵无奈笑,“一月只得数千,除去房租交通费,常常只得便利店饭团充饥,生活如泥潭,得心应手者固然有,许多人拼尽全力,也只是落拓挣扎。”
“我亦有身负债务,或赌上全部身家,战战兢兢时。许小姐正青春,未来可期。”
“周先生爱重。”
“哪支股绩优,哪支股垃圾,从公司当家人身上,能看出几分门道。炒股,也可说是相面营生。”
许庭韵疾呼:“赐教!”
“许小姐有福相。”
全都会算命、测字、八卦先生加起来,齐齐常赞歌,也无周先生这句动听。
庭韵好奇,“周先生可愿在某个人身上投资。”
“那要看何种机缘,周氏不做收益率低的投资。”
许庭韵深吸一口气。
“周先生现在可需聘助理?”她忽然提议,“如果视我为绩优股,请不吝投资!”
周先生微微笑。
“许小姐想为我工作?当然欢迎。不过,为何?”
“以周先生为师,我虽然愚鲁,或许也可以赚到一千万吧,我需要钱。”她眼睛里有渴望。
谁不需要呢?有人忍受不了失去它的痛苦,高楼腾空,一了百了。
“如以未来二十年的时间、精力抵押,周先生可愿借我一千万?”
她眼睛里这时,似迸发一种妖异神采,让她瞬间妩媚。
周先生红光满面地笑笑,不置可否。
“抱歉,突然这么没头没脑。”
采访近尾声,她起身告辞。
周先生说:“许小姐周末可有约会?”
庭韵转身,头顶问号。
“我需与秘书小姐确定,敝公司是否有合适空缺。周末可否一起午餐,当面答复。”
周先生看定她眼睛,微微笑。
周末约了律师,谈继父的案子。
或许,可以押后。
问题是,有何必要当面答复?
与股神巴菲特共午餐,可拍卖数百万美金。
周先生的共餐者——如果不是慈善活动——想必非富即贵。或有艳光女明星,浑身香氛,款款落座。
一般人终生难以企及。
本能生出几分自卑。
以及,期许。
庭韵重打起精神:“当然,届时,我带访谈报道给周先生过目,请赐教。”
两人握手别过。
从顶楼乘电梯,一层层下坠,电梯稳稳。
每隔几层有上班族进或出,一色缺睡眠苦瓜脸,甘心情愿被顶层资本家压榨。
电梯铃叮咚叮咚,是一支催眠协奏曲。
不知不觉已经到底。
有人好意提醒,连忙跳出梯厢。
她神思不属。
从顶层回地面,像看到电影最后出演员表,那种意识回归的感觉,奇妙而陌生。
那手的触感留在她手上,温暖、宽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