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是这样,来不及地关心大人事。
庭韵几乎有些感动:“说吧,有什么想问的问题,我回答你。”
这一星期,寓所附近黑压压一堆人聚集,窥伺如等腐肉的乌鸦。能跟到这里,他是脱颖而出者,应该给一些奖励。
佳明张张嘴,有瞬间迟疑,最终没开口。
“不问?”庭韵端起酒杯跟他的啤酒碰杯,笑盈盈作壁上观,“机会只有这次。”
佳明举杯把残酒一饮而尽,晶亮眼珠迸出光来,“许小姐,请珍重身体,没有人值得你这样自伤。”他叹息一声。
庭韵嚯地起身,头有瞬间晕眩。她定定神,留下丰盛酒资小费,转身离开。
醉意升腾,手和脚都沉重,头脑嗡嗡。生父当年烂泥一样,居然每每正确找到家门,也是奇迹。
庭韵穿街绕巷,渐渐远离人潮。
沙田变化颇大,但公屋区结构几乎保留旧貌。她全凭少时记忆摸索,并不迷路。奇怪那部分意识怎能一直保持清醒。
不知走多久,直到暗处忽然钻出一蒙脸的贼仔,大喝一声:“抢劫——”庭韵才意识到已走到废桥。
废桥是旧铁路一段,新线路通车后已经完全弃置,笨重钢筋水泥构造现下还未拆除。
路灯昏暗,四周极静。突然跳出来的贼仔个子矮墩滚圆,嘴上捂条暗红围巾,儿戏一般戳在当地,右手握柄匕首。
“不许动……要钱还是要命?”匕首反射一道寒芒,寒芒一抖一抖。
庭韵下意识转头看来路,一条瘦高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矗在那里,无声无息。路灯拖出长长人影,造出一个比本人高大数倍的黑色怪物。
“小妹别怕,哥哥们只是要点零花。”瘦高个说,手里拿了截短棍。
庭韵只觉自己是个局外人,静静观察这场显然仓促策划的劫案,眼睛是兴奋的。
司管理性的那部分大脑细胞提醒她,速速扔财物走人。甚至应该带一点庆幸——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周先生的女人,会否露出更贪婪凶相。
头脑嗡嗡。另一部分想看好戏的脑神经却不肯乖乖闭嘴,他们聒噪地鼓动她抗争。
赤手空拳也不惜。
呵,赤手空拳,她一直不就是这么博来。
庭韵丢下钱袋,理智占据上风。
“首饰。”瘦高个塌着肩,手指点自己耳垂和手指、手腕。
钻石闪着星芒,越是昏暗处越等不及要发光。
钻石就是这点不好,庭韵太息,摘下白钻耳钉和蓝钻戒指,连同手上一只老坑的翡翠手镯,一并放进钱袋。
开张大吉,大吉利是。这几件够他们吃十年。
“还有一个。”矮墩个观察细致,盯住她左手尾戒。
那颗尾戒并不起眼,小小颗一只,芝麻粒大,微露一点星芒。
“这个不值钱!只是一个纪念品。”庭韵举手晃给他们看,语气凛然,“钱和首饰已足够你们花几年,请高抬贵手。”
面巾下,瘦高个似乎在笑,他走近一步,“摘一下吧夫人,我们不嫌弃。”天下强盗至贪婪,不挑肥拣瘦。
庭韵后退一步,身子向后缩。一高一矮两个贼仔慢慢围拢,张开手臂防她脱逃。
身后是画满涩情涂鸦的肮脏洞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