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的膝盖一定很疼。
陈奕词卧了个槽后稳重如山，身体摇晃了两下，回过神来连连道歉，便低头捡书。一只修长的手将那本毛姆放到她怀里，轻声问，“没事吧？”她抬头便撞见了那双冷淡又礼貌的眼睛，棕色的，有种透明的光泽。陈奕词脱线地回了句“你的开扇双眼皮双得可真看...”
…………空气冻结了一下。
沈渊默....他抿了抿嘴，察觉到她手臂因为用力而不停的颤抖“我帮你一起拿书送你回家吧。”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你看你喜欢哪本从这堆书里挑一本吧，我送给你。”她的手真的抱得很酸，沈渊就势把书放进车筐里，减轻她的压力。
“嗯”，他轻轻应声。
陈奕词还没有太多羞耻感或者异性相吸的心机，看到好看的男孩子也不会勾起她的遐想和自惭形愧。就连沈渊神情里的那份疏离，也没能把她拒之门外。
小城的初夏在暗自发酵，含蓄又肆意，街边的少年抓着一把烤串就着几瓶冰可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插浑打科。像清爽的气泡水碰撞冰块那样炸耳，音响店里朴树慵懒的声音不让人昏昏
欲睡，却足以抚平焦灼。
陈奕词被夏日这温柔的意象裹携，俩人已经默默走了一半的路。她有些拘谨，却还是开口问道“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没有看到过你？”学校很小，这么一个长相的人早就成了风云
人物了。许佳敏肯定会拉着她如数家珍他的日常，然后心满意足地脑补意淫各种邂逅场面，连故作不经意却又卖弄的自我介绍都练习得差不多了。
“不是”沈渊回答得意简言赅，连一丝说出自己学校的语言惯性都寥寥。
陈奕词顿了顿，她在想是不是这些问题会冒犯他，旁边这个沉默的男孩突然开口“我在成州”，他们的省会城市。
“你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现在不还是上学的时候吗？”陈奕词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沈渊比她高不了多少，黑色连帽薄外套松松地套在少年清瘦的身上，挺拔的鼻梁中和了他眉宇间的稚气。
“我阿婆去世了。”陈奕词惊了一下，她不知道该道一声世事无常还是像电视剧里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他说他阿婆会在天上保佑他....
沈渊偏头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笑着说“没事的，她已经95岁了，寿终正寝。”对阿婆的记忆，他只有每年回老家的时候，那个躺在摇椅上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糖块给他的，被风霜侵盖的老人。他能感受到她的爱，但也仅此而已了。
“那请假会影响到你的心情吗？”离中考不远了。
“不会，我成绩很好。”好到一骑绝尘，好到有底气接受任何人可能的挑战。但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承认。仿佛在发泄什么。
陈奕词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
“想过高中离开这里吗？” 沈渊突然开口。
“想啊。”陈奕词也好，但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好，在每一个进阶阶段里，努力没有掉队。
“那就来省一中吧。”
“啊？那我得参加考试才能去啊，要么就是中考考到前十”陈奕词难以想象变动，遇到比赛她都能预见到自己名次的中庸平稳，不会热血的共同奋斗打破自己的舒适圈。或者说，她对掉队和领队都感到恐惧。
“一中很好。”
“我知道啊....我也想，可是很难考上啊，很努力很专心都不一定能考上。”陈奕词哭丧着脸，她莫名感到巨大的失望和内心隐隐期待给她带来的压力。
“可是所谓专心，不就是不会在意得失。”他的声音淡得像浮云，揉进夜风里。
陈奕词低头沉默，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