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言语中带着点小讨好,在其他小混蛋的揶揄下,丽莎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
学校里没人不知道他俩有意思,但还没有到恋爱的地步,亲嘴上床什么的就更远了,只不过,大家都一直认为,快了,马上就本垒了。
这是一种成年后不会再拥有的喜悦,不会再因为自己可以帮助到谁而发自内心的兴高采烈,这值得被珍惜,也值得被细细品味,帕克正在体会着,经历着,但最终,也会失去。
……
成年人和孩子的喜欢,最大的区别就是,孩子喜欢的是对象的某一点,成年人总是考虑着对象的全部,再去决定是否喜欢。
孩子的喜欢会因为对对方的认知逐渐扩大,而产生偏移,甚至被磨个干净,这并不稳定,而成年人的喜欢会因为提前的了解而学着去包容。
可喜欢,或者说是爱情这东西,却总是能以点破面,面只能覆盖住爱情的表面,再满满渗透,而点,却可以直接戳穿内心,直达一个人的灵魂。
我,就是被刺的那一个。
(帕克的旁白。)
……
游行总是伴随着暴力和冲突,随时待命的水枪终于发射,这熟悉的惊叫与痛呼再次传入耳中,帕克熄灭了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躲避开喷溅的水花,再次迈开步伐,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先生,请问您需要工人么?我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清理下水管道,瓦工,木匠活,我都会做的先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保养汽车么?甚至修理汽车,不管车子出现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您修理,我的价格很便宜的先生。”
“先生,需要我帮您画幅画么?我画的很好,而且价格很便宜,我可以帮您裱起来,放在家中很美观的先生。”
不少人围了上来,祈求着一份工作来保证自己今天温饱,这是在他家附近的失业人员聚集地,他们会不停的来往的人们询问是否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什么工作都肯做,不管他是否持有这方面的资格证,违不违法,也不在乎被询问者是否被问的烦了。
“不,我不需要。”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们不再纠缠,甚至连失望的神色都不会有,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重新回到路边,等待着下一位路过的人迎接他们的骚扰。
帕克真的没有工作交给他们,况且就算有,他也不会因为图便宜而找这些人,一旦他把这些人带回家,就要冒着明天一大早醒来,发现家里被搬空了的风险。
他们总是站在路口,像是等待生意上门的小姐一样,拎着一点五镑一点五升的大可乐,或者廉价的热狗,一站就是一天,赚了点钱,吃饱后就去买乐透,在彩票和刮刮乐上花光自己的积蓄,期待自己能有朝一日翻身做土豪。
偶尔有新人占了他们的地方,还会发生一些肢体冲突,要知道,这些成天吃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的人,各个都吨位惊人,打起架来跟熊架子干仗一样,看着笨拙,实则凶狠,帕克并不想惹上点事儿,让自己离开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又重新回去躺着。
一阵悠扬的萨克斯曲子被风吹进了帕克的耳中,让他绕过了卖艺的老人,避免自己踩上他收钱的乐器箱和自己录制的劣质光碟。
说来有趣,街的另一面,一群人因为抵制退休年龄推迟而打的头破血流,街的这边,一群人恨不得自己可以工作到二百岁来维持温饱。
仅仅千米的距离,却产生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思想,资本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在最底层生活的人,似乎已经退化成了畜生,游荡在街头的每个角落,或是乞讨,或是付出体力,只为了一口吃的,和一张可以让他酣睡的床。
这些人存在的意义,似乎仅仅是为了警醒他人,使他人对底层生活产生恐惧,努力升华自己,心甘情愿的被当成燃料,当燃料再怎么说也比做畜生强。
“咚……咚……咚……”
这是离他家最近的一座桥梁,就在他的住所附近,下方不是水面,而是一趟又一趟装满货物的载物火车。
这是平民的居所,随着人口死亡数与出生数的比列发生滑坡式倾斜,城市的周边也容不下一座座独栋居所,转而是一栋栋掉下去的可以把人摔成泥的高层。
他站在桥上出神,伸手抓了抓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似乎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飞舞的毛绒瞬间躲开了他的手掌,于是他侧耳听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甚至偶尔睡眠时都会被其吵醒的火车轰鸣。
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拿起看了一眼,保险公司的速度很快,已经把他前期垫付的住院费和手术费打到了他的银行卡里,不过医院更快一步,在到账的下一秒,便将报销的钱拿走了两千多。
火车朝着他的方向驶来了,他可以感受到桥边扶手的振动,这或许来自于火车的呼啸,又或许,是来自他内心的最深处呐喊。
他迈起了右腿,跨过桥边扶手,就这么坐在扶手上,双脚悬空,一会左脚点地,一会右脚点地,闭上双眼,直到火车驶过,他将迈出去的右脚收回,重新回到的生存的一方。
是时候回家了……
……
“说起来,从前我对家的概念很朦胧,一直不太清楚家到底是指人,还是那钢铁森林中的空中阁楼。”
“如果指的是家人,我受不了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呆太久,不喜欢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我想以一个固定的地点来迎接生活。”
“可如果是指房子,那么没有家人的我,估计也没有办法抗住各种贷款,税收,保险账单以及生活花销所带来的压力,即便这些东西从小就跟随着我。”
“后来我想到了我母亲的话,或许家,不是单指某一样东西,而是一个集成体,我需要一个居所安身,需要亲人立命。”
“安身立命,对我来说或许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成语,即便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往那个国家,但却丝毫不耽误我对那里的向往。”
“总而言之,家里与住所,我都不想失去,这才是我心甘情愿充当燃料的理由。”
……
十九楼,三户一梯的楼型,楼道里堆满了生活用品,却丝毫不耽误万一有火灾发生后的人员逃生,这是中间小户型中住着的老人的小聪明,尽管帕克家和对门对此颇有怨言,但却很难对一位一百八十多岁,还在为子女努力活着的老太太有所迁怒。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香,妻子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门响,转过头,见帕克回来,露出了笑容。
丽莎最终还是成为了帕克的妻子,没有辜负高中时期那帮混球的期望,一个点,最终刺到了最深处,刺到了结局。
两人结了婚,生了个男孩,虽然爱情基本淡去,但羁绊也由此产生,这种名为亲情的情感,要比爱情更加牢靠,更加有保障。
“这么早就做饭?”
如今杰森正在读高中,学校距离家里很远,坐地铁来回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而且高中生了,业余生活的时间肯定要理所应当的增加一些,按照平常他回家规律来看,他至少要晚上七点左右才会到家。
“尼尔森先生家要开趴体,刚刚才通知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当做礼品,时间有点紧,只能做点菜拿过去了。”
尼尔森夫妻住在对门,和帕克一家已经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只不过老两口的年纪要比帕克和丽莎大很多,都已经是一百六十多岁的年纪了。
没等帕克再说话,丽莎反而问了帕克一个问题。
“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
灶台上还摆放着刚出炉的饼干,摸上去还有些温热,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体会饼干中浓郁的炼乳风味。
“我们需要拿多少?”
帕克嘴巴忽然停下,随手拽了张厨房纸巾,轻轻摘着胸口的饼干碎末,直到清理干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才继续咀嚼,直到彻底咽下,才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医疗账单,交给了还在望着煎锅的丽莎。
“这……没关系,这段日子我们节省一点,就是杰森想换一台新的PS5,你劝劝他,先忍忍吧。”
高昂的药物费用以及每月应还的贷款确实让丽莎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但这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心疼,毕竟,身患重病也并非帕克自己希望的,如果她再向丈夫抱怨,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对不起。”
“你不该这么说,听着帕克,我爱你。”
“谢谢你宝贝儿,对了,尼尔森先生怎么忽然想到办趴体了,他的朋友圈子明明不广才对。”
两人亲吻一下,帕克继续将魔抓伸向饼干,他确实很饿了。
丽莎将锅中的牛肉翻了一面,这才转过身来,低声的回答了帕克的问题。
“尼尔森先生……要去做往生了。”
手再次停顿下来,帕克仔细的回忆尼尔森的年纪,以及经济状况,接了杯水,漱掉嘴中的残渣,双眼望向窗外,目光中闪烁着一点点的羡慕。
“往生了……真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