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昌惭愧地道:“不过六礼而已。”
拜师六礼即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肉。这是民间拜师再简单不过的礼仪,但此区区六礼就能拜在当今帝师,翰林学士,三元及第的林延潮的门下,这是何等便宜之事。
在场大多数拜师礼带得不甚重的书生,都是松了一口气,心底对林延潮的感激更甚。
不过其中也有一人却眼珠一转……
片刻后,书房里一名士子向林延潮行礼后道:“禀状元公,学生家贫,不能支束脩。”
林延潮搁下笔上下打量了这名士子,确实不甚富裕的样子,然后点点头道:“此无妨,可缓一段时日,但束脩之资却不可不纳。”
林延潮也是随意之人,若是每名弟子各个都有子贡之财,那当然最好,但若是没有也行,肯给干肉的也行。
林延潮这么说后,这士子没有丝毫感激,反而理所当然地道:“学生有颜回之志,亦有颜回之贫,听闻状元公也是贫寒出身,当知我等之穷苦。今日状元公得志,却索束脩之资,岂非忘本。故而学生恳请状元公免去束脩,待宽裕后再偿。”
林延潮淡淡地道:“不错,你的束脩之资不在我眼底,但古人空手不相见,空手拜师,此非礼也。你还是先回去,想通了这个道理再来。”
“学生……”
这士子还要说话,却被一旁陈济川打断道:“老爷已是发话,这位兄台还是先请了。”
见陈济川逐客,那士子只能离去,走到门口,突愤然转身道:“状元公,学生闻圣人之教,在于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如颜回一贫如洗,但先师对他却赞誉备至。”
“弟子愿以颜回事先生,状元公为何不能如先师待颜回。吾此来以为状元公乃雅量高致之士,但今日见之不过尔尔,若今日之事为外人道之,天下之人会如何看状元公?”
闻言林延潮眉锋一动:“站住!”
这名士子以为得志,停下脚步负手问道:“状元公,有何高见?”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汝非颜回也。我问你功字怎么写?”
“一个工一个力。”
林延潮道:“不错,功字从力从工,以劳定国也。无力焉能言得,无力焉能言道。”
“汝不自行束脩,从我而学,与不劳而获何异?此非事功之道,也不成礼数,故而还是请你另择名师吧!当然你也可道与外人,看看天下人笑话的是谁。”
那士子听后无言以对。
顿了顿林延潮又道:“你非吾徒,这句话我本不愿教你的,但教了你,你需有所偿。”
那士子道:“学生身无分文,状元公还要怎么办?”
林延潮点点头道:“身无分文那无妨,济川,将此子给我丢出府外!”
陈济川冷笑一声,招呼几名孔武有力的下人进屋将这名士子拿住。
“此有辱斯文!”这士子叫道。
但是却无人理会。
片刻之后,陈济川拍手而去,但见林府门外的雪地里,这名士子四脚朝天地摔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