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唐寅对苏通并无任何轻视,反而开始审视自己之前的态度。
“久居下位之人,当然想早些上位,但若是当了上位人可能就要顾虑权力场上的因果,考量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或许苏通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但显然他已慢慢往沈之厚的心态靠拢,而我却还停留在如何往上爬上面。”
苏通见唐寅一脸恍惚地站在那儿,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当即问道:“若是军师觉得在下说的话不中听,那就当在下放了个屁……哈哈,各抒己见嘛。”
唐寅回过神来,恭敬行礼:“苏主事对迎接圣驾之事看得异常透彻,在下佩服……此前在下有些魔怔了,太过执着,现在终于打开心结。”
“嗯?”
苏通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唐寅突然就对自己服软认错?明明刚才唐寅杀气腾腾而来,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唐寅心思多,苏通的杂念也不少,暗忖:“难道他之前来的目的,是想让我去一趟扬州,凭借我跟郑兄弟与陛下的良好关系去求见,劝陛下早一步动身来新城?”
唐寅不知苏通在想什么,一脸柔和地说道:“沈尚书临走前,交待一定要做好迎接圣驾之事,所以在下才会如此着紧……不过你说得很对,若是陛下长久不来,责任不在我们身上,如今城里运转如常,一切都有条不紊,行在也已为陛下准备好了,可以说我们已经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一切,还有何好担忧的呢……”
唐寅侃侃而谈,看起来满是自信,但他说的每件事苏通都会反着听。
说是不急,那就是很急,说城里一切有条不紊,那就是说实际上还很乱,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关键是天下人都知道朱厚照沉迷于花天酒地的生活,在旁处可以为了安于逸乐而赖着不走,新城这边岂能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苏通瞪大眼睛问道:“军师的意思,是让在下帮忙准备一番?”
两个人都在打哑谜,但其实说的都是实在话,却因互相间沟通不畅,还有相互竞争的关系,让彼此间戒备心理很重,简单的话非要拐弯抹角说,直言不讳却会被当作内有深意。
唐寅没明白苏通所说准备是什么,不过还是欣然点头:“若是苏主事能帮忙准备一番的话,也是极好的。”
苏通会心一笑,他猜想唐寅前来的目的,是让他准备皇帝留滞新城期间吃喝玩乐的事情,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苏通笑道:“那在下便尽量帮军师准备,军师只管放心便可。”
二人都没把话说清楚,只靠互相揣摩和以小人之心洞悉,好像什么都明白,实际上却鸡同鸭讲,最后二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好像一切隔阂都消除了,却不知两人误会更深了。
……
……
唐寅见过苏通,返回官衙后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他没有跟苏通交待要准备什么。
但他清楚地记得苏通那会心的笑容,说明对方应该了解他的意图,知道该如何着手准备。
随后唐寅就忙着处理军政事务,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通见过唐寅后顿时紧张起来,觉得自己领了一份比之前沈溪委任差事更着紧的事,就是为迎接圣驾“做准备”。
因为许多准备工作上不了台面,涉及皇帝在新城期间的吃喝玩乐,要让朱厚照在新城感觉到宾至如归,还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朱厚照到了新城督战也如此胡闹,事情非常棘手。
苏通去见郑谦,把事情一说,郑谦大吃一惊:“这地儿方兴未艾,上哪儿去找那些玩乐的东西?要戏班没戏班,要女人没女人!”
苏通颇为感慨:“早知道的话,就该在南京城多买歌姬、舞姬过来,但就怕一般的庸脂俗粉不能入陛下法眼,至于戏班子倒还好说,江浙文风鼎盛,想来派人去就近的苏州府、杭州府找寻,时间还来得及。”
郑谦满脸都是疑问:“这些事,是沈大人安排的?”
“不知道啊。”
苏通为难地说道,“不过既然是唐伯虎亲自来找咱说事,就算是他自己的想法,咱背地里帮忙筹办也是应该的,陛下走到哪里,岂能少了乐子?不然的话,陛下也不会留在扬州城迟迟不来。”
郑谦想了下,跟着点头:“看来真有必要,但我们手头上的资源不多,新城看起来处处生机盎然,但就是这风花雪月的东西一概没有,到处都是建筑工地……要不这样吧,咱跟江南的故人联系一番,让他们帮忙筹备,你看如何?”
“也好,郑兄,这件事可能真需要你亲自出马了。”
苏通一脸热切望着郑谦,“我毕竟是沈大人安排的正牌法院院长,每天都要坐镇衙门审案,抽不开身,倒是你可以离开,距离距离陛下到来可能有个十天半月,留给咱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