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语,少年放弃了挣脱控制,抬头问道:“你认为我阿父是英雄好汉?”
“徐刺史能让蛮夷归心,远征数千里,如何不是英雄?至于和叛军之战,吾以为不能以一时胜败而论。”
徐敬文的眼中似有泪光:“可是他们都说,是我阿母害了阿父,还赔上了官军的许多条人命。”
侯胜北缓缓道:“怜儿如何不丈夫,徐刺史做不到绝情灭性,铁石心肠,也是人之常情。”
张氏兄弟和麦铁杖见少年不再挣扎,放开了手。
徐敬文踉跄后退几步,喃喃道:“阿父,你听到了么。还是有人认同你的,这世间还是有公道的啊!”
“说到公道二字。”
侯胜北问道:“方才听你说,赎回徐夫人的钱被抢了?我们便去讨回这公道,可敢同去?”
……
侯胜北没有通过北朝的权贵朋友来解决此事,或是动用卧虎台的经费——收买人员所需的钱财,毛喜当然准备了,只要通过一定手续便可取用。
他只是觉得,让徐敬文亲手夺回被抢的财物,这么做更有意义。
张氏兄弟不置可否,和战阵搏杀相比,小巷斗殴不过是小菜一碟。
麦铁杖则是摩拳擦掌,兴奋无比,岭南大盗在长安城大打出手,猛龙过江太带劲了。
几人收拾了恶少一顿,夺回财物不必细表,赎出了石氏。
曾经的刺史夫人为奴为婢已近十年,容色憔悴,看上去和以前家中的粗使妇人并无分别。
侯胜北心有不忍,然而江陵十余万人,数百官吏,像这样的情况,又岂是少数?
除了萧大圜、王褒庾信等极少数受到礼遇之人,眼前的才是江陵的俘虏们在北朝凄惨的生存实态啊。
“这孩子本来叫做徐敬武,他父亲死后,硬是要改名字叫徐敬文。”
石氏说道:“唉,徐文盛,徐敬文,这孩子还是放不下啊。”
侯胜北非常能够理解徐敬文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阿父,您也故去也已有一年了啊。
自己的孩儿也该呱呱坠地了吧,没能及早让阿父你抱上孙子,孩儿之过也。
还有妙娘,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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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两国通好的各项事宜在缓慢,但是一步步地扎实推进,看似不可阻挡。
北齐先是送还了北周至尊的四姑,也是大冢宰宇文护的堂姑母,仍然扣留宇文护的母亲阎氏,以为后图。
并且使人代笔,寄来了一封阎氏的家书,读来无比情真意切。
“天地隔塞,子母异所,三十余年,存亡断绝,肝肠之痛,不能自胜。想汝悲思之怀,复何可处。”
“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吾凡生汝辈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兴言及此,悲缠肌骨。”
“赖皇齐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杨氏姑及汝叔母纥干、汝嫂刘新妇等同居,颇亦自适。但为微有耳疾,大语方闻。行动饮食,幸无多恙。”
“昔在武川镇生汝兄弟,大者属鼠,次者属兔,汝身属蛇。鲜于修礼起日,汝祖及二叔,时俱战亡。”
“汝叔母贺拔及儿元宝,汝叔母纥干及儿菩提,并吾与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
“汝时年十二,共吾并乘马随军,可不记此事缘由也?”
“于后,吾共汝在受阳住。时元宝、菩提及汝姑儿贺兰盛乐,并汝身四人同学。”
“博士姓成,为人严恶,汝等四人谋欲加害。”
“吾共汝叔母等闻之,各捉其儿打之。唯盛乐无母,独不被打。”
“其后尔朱天柱亡岁,贺拔阿斗泥在关西,遣人迎家眷。”
“时汝叔亦遣奴来富迎汝及盛乐等。汝时着绯绫袍、银装带,盛乐着紫织成缬通身袍、黄绫里,并乘骡同去。”
“盛乐小于汝,汝等三人并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当分明记之耳。”
“今又寄汝小时所着锦袍表一领,至宜检看,知吾含悲戚多历年祀。”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
“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
“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相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
“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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