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赵旸好奇地打量对面诸羌部落首领,尽管这些首领都穿着偏中原的锦袍,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仍然带有不少异族特色,头发上的饰物,兽牙编串而成的项链,再比如几乎人人都穿着的羊皮袄,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仿佛糅杂了中原与羌族的文化习俗。
至于相貌,这些人也较汉人略有不同,比如眼睛更大、鼻梁更挺,颧骨吐出,仿佛高山族特征,凝视他人是尤其显得凶悍,令赵旸不禁联想到了“狼顾鹰视”这个词。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自然也引起了那些诸羌部落首领的目光,不过这些首领很快便又将目光转向高若讷。
随即,阿玛部落首领阿玛率先开口,以一口极具地域口音的陕西方言介绍此番与他同行的诸部落首领,有且部落、吉子部落、古浪等等,随即又质问高若讷,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且说得又快,别说赵旸没听懂,高若讷这位学士都没听懂。
好在有州衙的官吏代为翻译:“这位是牛部落的首领阿牛,今日携羊、白羊、黄羊、白马等诸部落首领一同前来,他问高相公,泾原路是否已确定要取缔双方历来的羁縻?”
从旁,折继闵见赵旸一脸微妙,亦低声解释:“玛在羌语中即指牛,且指羊,吉子指白羊,古尔浪洼指黄羊,玛指马……”
“等等,你刚不是说玛指牛么?”
折继闵摇头道:“那是玛,玛指牛,我此刻说的是玛,指马。”
“……”赵旸欲言又止地看着折继闵,当场就打消了继续了解羌语的念头,转头看向高若讷,正好高若讷正面无表情地传达朝廷的指令:“陕西编户齐民,乃我大宋朝廷政令,岂有更改?若你等不愿,我大宋亦不强求,只要伱等率手下族人离开我大宋境内即可,吐蕃、西夏,你等尽皆可去,我方绝不阻拦。”
待州府官吏将高若讷的话翻译给诸部落首领,诸羌部落首领又惊又怒,那位叫阿牛……不,叫阿玛的首领更是拍着桌子怒斥,称宋国咄咄逼人。
一看这些人的气焰,赵旸就猜到这些人多半还不知辽国正在讨伐西夏,西夏自顾不暇,自以为能有西夏撑腰,故气焰嚣张。
眼见这些人如此无礼,张亢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依他的脾气早已跳起来了,不过今日赵旸让他扮好人,他也只能忍着怒气好言相劝,同时频频向赵旸使眼色。
而此时赵旸也意识到空口谈判毫无用处,在与高若讷交换一个眼神后,准备发难。
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镇住众人,正色喝道:“够了!郭都监,取图来。”
“是!”
郭逵当即站起,将早已准备好的地图摊在桌上,只见这份地图上不仅标注有渭州、镇戎军等地名,还圈注有阿玛等诸部落的驻扎地。
其中阿玛部落的驻地就位于镇戎军与怀德军之间。
“我只问一遍,阿玛部落是否接受我大宋编户齐民?”赵旸正色问阿玛道。
待官吏将赵旸的话翻译给阿玛,这位部落首领面色惊疑不定,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他说什么?”赵旸皱眉问道。
翻译官吏拱手道:“他说我大宋这般做法是犯了极大过错,破坏了彼此十几二十年来的友谊,他绝不接受。”
赵旸又好气又好笑:“你再问他,是否接受编户齐民,我只要听到接受或不接受,不想听其他的。”
官吏再次询问阿玛,后者说了一堆,还是没有当面回答。
在折继闵暗暗摇头叹息之际,那名官吏拱手对赵旸道:“禀赵副使,卑职多次询问,他皆避而不谈。”
见此,赵旸当机立断,当着所有人的面,取笔在镇戎军与怀德军之间标注有“阿牛部落”的那块区域上划了一个叉。
如此意味浓重的举动,令阿玛首领面色顿变,冲着赵旸大声叫嚷,代为翻译官吏犹豫半天也不敢开口,多半是没什么好话。
不过赵旸也不在意,盯着对方正色道:“限你在三日之内率族人迁离,逾期我方将派兵驱赶,介时派遣军士所耗钱粮,及此行一切后果,皆由你部落承担。……解释给他听!”
“是。”那名官吏点点头,将赵旸的原话翻译给阿玛首领,后者又惊又怒,作势伸手欲抓向赵旸。
“你做什么?!”郭逵大喝一声,当即将佩剑抽出半截,惊地那阿玛立即抽手。
“还有谁要走的?”
赵旸提着笔环视屋内其余众部落首领。
诸部落首领怎么也没想到宋方此次竟如此强硬,更没有想到出面威胁的竟是他们此前轻视的赵旸,面面相觑之余,一时间竟也失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