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本不敢回答,见周知府法嘴,禹泰起又虎视眈眈,才忙转了进来,愁眉苦脸地说道:“回大人,是之前那名受了伤的……禹将军的亲信,方才因为伤重不治身亡了。”
周知府脸色立变,几乎窒息。
禹泰起喉头动了动,面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半晌,禹泰起垂了眼皮说道:“所谓人证,不过是子虚乌有,那么就并非是我的人行凶。如今我的人却无辜而亡,周大人怎么说?”
周知府如同吞了黄连,涩声道:“本府也想不到,本府,一定会严厉问责,给禹将军一个交代。”
“交代?”禹泰起微微一笑,道:“先前历城县的贼匪为祸百姓多年,谋杀县官,周大人身为知府,不闻不问,纵容贼匪势大,已经是渎职之罪,如今又纵容府官,栽赃嫁祸。害了本将的人。”
周知府咽了口唾沫,却听禹泰起道:“本将虽然是夏州节度使,管不了地方上官员之事,但是本将在离京之前,蒙皇上赐了这把宝剑。”
周知府心头凛然,低头看向他腰间挂着的那柄镶珠嵌宝的长剑:“这、这原来是皇上所赐?可……禹将军这又是何意?”
禹泰起拇指摁着剑鞘轻轻一推,只听“咔”地一声,那剑刃露出半截,清亮如水,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禹泰起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亲口跟本将说过,希望我拿着这把剑,能够助皇上靖平边关,斩除邪佞。周大人觉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称不称得上是邪佞?”
周知府身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强笑道:“禹将军,你可不能……说这些玩笑话。”
禹泰起眉眼不抬地说道:“是玩笑吗?我的人在大人的地界上,无缘无故给围攻伤重而死,那是我的亲信之人,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他们满腔热血,这性命本是要用在跟西朝之人生死交战上的,如今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你们手里。你说,本将军是不是要一个交代。”
周知府给他目光逼视,又见剑锋对着自己,早就骨子里发寒:“本官、本官向将军承诺……会把伤人者以及主谋者交给将军,任凭将军处置就是了。”
禹泰起淡声道:“主谋?周大人是在说你自己吗?”
“禹将军!”周知府霍然起身。
禹泰起夏州王的称呼不是浪得虚名,周知府自也有些忌惮禹泰起之威,他本是想息事宁人的,没想到事态居然演变到这种地步。
周知府毕竟也是一方大员,且本朝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官,是以他打心底也是轻慢禹泰起的。
如今他屈尊降贵、好言好语地陪了这半宿,却换来如此对待,不禁也动了无名之怒:“禹将军,我一直以礼相待,向将军解释,将军竟然咄咄逼人,更拿出这御赐宝剑来,莫非是想要要挟本官吗?或者……难道你还想用这把剑,斩了本官的头不成?”
禹泰起的手指轻轻抚过剑鞘:“这又何尝不可?”
周知府倒吸一口冷气,旋即冷笑道:“好个禹泰起,你果然是想拥兵自重、造反了不成?就算本官有罪,也还有吏部、还有皇上……轮不到你在这里做大逞凶,来人!”
周知府一声令下,外间知府衙门的差役一拥而入。
禹泰起抬眸扫过在场众人:“这种阵仗,才是周大人原本想招呼本将的吧。”
图穷匕见,周知府也不再遮掩:“禹泰起,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对本官不利,就是造反,本官自然可以将你诛灭。”
“罚酒自然得有人吃,端看那人是谁,要诛灭本将,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禹泰起轻声说罢,拇指一动。
宝剑应声出鞘的瞬间,禹泰起陡然起身,猿臂轻舒,剑锋准确无误地直指周知府的喉间。
他出剑起身,都在一气呵成间,周知府的脚都来不及挪出半步,便觉着喉头一凉。
次日早上,整个济南府的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城门才打开,就有一队人马冲了进来,急急地向着府衙而去。
但是除了府衙之人,外人却并不知道,这偌大的府城,已经换了主人。
禹泰起出外之时,见在府衙的厅内立着三人。
其中为首者,身着灰色的锦袍,头戴乌帕幞头,虽然看似年纪不小,但脸色白净并无髭须。
见禹泰起出来,他便上前行礼道:“禹将军万安,奴婢给您请安了。”
禹泰起听了他的自称,挑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起身,揣着手微笑回答:“奴婢是从京内而来,因宫内罗昭仪娘娘有恙,格外想念小鹿姑姑,茶饭不思,药石无效,太后一片疼恤之心,所以特命咱家日夜兼程赶路来寻将军,希望将军能够体恤此情,让咱家带小鹿姑姑回京。”
禹泰起眼睛眯起:“你是京内钦差?”
那人又谦恭地笑了笑,抬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金牌,双手递上:“将军请看。”
禹泰起拿在手中细看,果是司礼监的腰牌无疑。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那人半哈腰地问。
禹泰起想到昨晚上那尾巴几乎翘到了天上去的“钦差”,又看看面前来使,瞬间窒息。
若此人才是京内的钦差,那昨晚上那几个,又是何方神圣?
放眼天下,是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又有如此能耐,居然敢冒充钦差,伪造御赐金牌?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子到底落入了什么人的手中。
一念之间,禹泰起几乎将手中那面腰牌生生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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