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他非常肯定这个哥哥并不喜欢自己。
只是他有些不大明白,这份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不喜欢咱们就不跟他玩,”席桐平静道,“你不是有自己的亲弟弟了么?”
什么哥哥弟弟的,又不是稀罕物,处得来就处,处不来也没必要巴巴的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图什么呢?
“可輈儿还不会说话!”一说到这个,展鹤就有点着急,“他只会啊啊啊,好累哦……”
两个人凑在一块玩的时候倒没什么,可一旦想要说说话,真是让人头疼!那连牙齿都没有几颗的小弟弟,只是唔哩哇啦一通乱叫,口水嘀嗒,浑身都憋红了,也表达不明白意思。
唉,还是哥哥姐姐更好,至少大家交流无障碍!
展鸰和席桐都给他逗笑了,隐隐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谁都是这么小的时候长起来的,你是哥哥呢,总得耐心等几年。”
“啊?”展鹤一听,更沮丧了,“还要几年啊!”
他以为几天、几个月就行了呢。小孩子为什么说话这么慢?就不能刚出生就会说话吗?
“对啊,”展鸰忍笑,“谁叫你生的早呢?当哥哥的,可不就得等着吗?”
“唉,”展鹤闻言忽然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唏嘘道,“当哥哥,真不容易呀。”
突然觉得哥哥姐姐好辛苦呀!
两个大人就都笑翻了。
下午蓝屏蔽的关键字又派人给他们送了本地特色点心,什么藕粉糖糕,菱角酥、荷花酥的,都十分小巧精致,颜色也粉嫩可爱,叫人爱不释手。
展鸰尝了几口,点头道:“果然十分清甜,比起北方典型的粗犷豪爽更多几分细腻悠长,我竟不敢献丑了。”
席桐不以为意,“各有所长罢了,你又何苦妄自菲薄?我偏爱吃你做的,旁人谁的手艺都不好。”
展鸰听得心满意足,“这边的饭食大多偏甜,这几天才来还行,只怕过两天咱们就要腻味了。也多亏蓝屏蔽的关键字想的周到,这院子的耳房里竟专门收拾了一间小厨房出来,回头咱们自己点了银子,叫荷花出去采买食材,想吃什么咱们自己做,也不必兴师动众的求爷爷告奶奶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自己做来,席桐就有点忍不住了。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虽然准备充分,而且尽量调节了,但到底是旅途中,比不得家里自在。说起来,他都好多天没有正经品尝媳妇儿的手艺了。
想到这里,席先生就蹭过去,挨着自家媳妇坐下,久违的哼哼着撒娇,“现在就想吃。”
展鸰失笑,摸狗头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太好吧?”
这才来第一天呢!
“没事,咱们偷偷的。”席桐正色道。
展鸰给他弄得没脾气。
没办法,这个男人长的好看,又体贴温柔,还会说甜言蜜语,自己怎么抵挡的了?
好在路上的粮食还剩不少,其中就有一小袋面粉,展鸰就叫荷花送了进来,夫妻两人偷偷去厨房里和面,又做了卤子,大半夜做贼似的稀里呼噜扒了一大碗麻辣鲜香的牛肉拉面……
绝大部分人都对眼下的生活十分满足,奈何就是有人等不及要搞事。
“别怪兄长话多,弟妹这次的安排实在有些不妥,”蓝瀚苦口婆心道,“梅兰竹菊乃四君子,兰花更是清雅,她却将兰院安排给那对商人夫妇居住,传出去可叫人怎么说?”
“怎么说?”蓝源埋头书写,闻言头也不抬的道。
他这样原话奉还,倒叫蓝瀚噎了一噎,旋即抬高声调道:“二院还有不少客房,可十分清雅,倒不如叫他们”
“兄长,”蓝源忽然不轻不重的念了句,从毛笔上方抬眼瞧了他一下,复又垂下头去,不急不缓道,“兄长的心思,我并非不知,只如今辄儿完好无损,此等心思还是按下为好,于你于我,皆是好事。”
蓝瀚的眉心一跳,有种心事被戳中的尴尬,不过还是嘴硬道:“瞧你这话说的,你我兄弟,骨肉至亲,能有什么心事?我同你讲,你可莫要叫外人挑拨了!”
顿了顿,又不死心道:“不过一介商贾,便是机缘巧合下救了辄儿,多多的给他些银钱就是了,咱们蓝家难道缺么?何苦弄这些瓜葛!你且等着,天下无商不奸,如今他们这般亲热,日后必有所图!”
“兄长慎言,”蓝源终于放下手中纸笔,正色道,“圣人早年便鼓励经商,如今又下了圣旨嘉奖,这便是态度。即便他们是商人又如何?仗义每多屠狗辈,若非他们仗义出手,我夫妻二人又哪里会与辄儿有今日之喜!此等大恩,哪里是钱财富贵所能衡量的!兄长说这话,眼见着是要将我蓝家人都看做忘恩负义之辈么?”
见蓝瀚还是不服,蓝源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莫欺少年穷,细数我蓝家往上几代,不也是泥腿子么?那二人如今羽翼渐丰,交际又广,见识更远,难保来日不是下一个陶朱公!兄长又何苦这般……”
蓝瀚瞪圆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简直好像在看个陌生人。
这还是他那个张口礼仪,闭口体统的弟弟么?
蓝源没觉察到他态度的变化,又重新找了张信纸,继续奋笔疾书,抽空道:“兄长之事,我已手书一封送往京城,托人打点,只是到底能不能成,如今还不好说,你且收敛些吧。至于轲儿,他本就是我的侄儿,即便没有旁的缘故,难不成我会不提携他么?只是兄长,且听小弟一句劝,凡事过犹不及……”
蓝瀚哪里听得下去,只听到“托人打点”几个字,一颗心就登时活泛起来,当即喜上眉梢道:“如此甚好,有劳有劳!”
说来此事也是有些难以启齿。
你当是什么事?
蓝瀚虽是蓝源的兄长,可不管是才学还是为人处世,都差了一截。如今一把年纪了,只是不肯下放吃苦,死赖在京城,又没有多么出类拔萃的才干,故而还是个编书的闲职。听着是清贵了,可到底没有实权,久而久之就有些不满足。
利,他与生俱来名,他已经有了权,如今他想要权力!
蓝家本家是知道这个人有几斤几两的,倒也没报太高的期望,原本想着,他若能一辈子混个清贵倒也罢了。
谁知,蓝瀚也是个有野心的,这些年总是想方设法往上爬,奈何屡败屡战……
年前他跟着人家瞎折腾,又接二连三的上折子,圣人都懒得看了,好歹没当众呵斥就算了。怎料树欲静风不止,蓝瀚到底不死心,几十封折子都石沉大海之后又从史书中得了个启发,隧在一次例行朝堂大混战中语出惊人,愤然要求辞官!
当时满朝文武就惊得鸦雀无声,心道这人是不是吃错了药。
以辞官相逼这种事儿并不罕见,可历来这种事情都是两类人的专属把戏:言官,高官!
言官那是他们职责所在,高官么,那是因为人家有资本,身上担着万千干系,圣人自然不敢,也不舍得叫他们辞官回乡种田。
可你一个修书的,玩笔杆子也就罢了,又来瞎凑什么热闹?
且不说同朝为官的其他蓝家人又羞又气,圣人都给气乐了,赶在蓝家人出列之前,爽快的应了!
应了!
圣人非常干脆利落的叫人拟旨,当场就将包括蓝瀚在内的五个小官儿给撸了!
你们不是想辞官么?行啊,朕准了,先回家待着吧!
于是蓝瀚如愿以偿的更加出名,然后……被灰溜溜的从京城撵出来了。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