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乔甘草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而她则说出了与青鸟相同的感想,“但是,你想要知道的不是真相,你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就是个坏人而已,对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
“不妨假设这么个情景吧。”她说,“有一天,你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是‘青鸟真的植入过恶性因子’,并且这还不是青鸟亲口告诉你的,而是你根据其他无可动摇的铁证得出来的。这种情况下,你会觉得自己不是坏人了吗?”
“就算是那样,作恶的也是我的手,所以我当然是。”我说。
“既然无论真相如何,你是坏人的事实都不变,你又为什么要追求真相呢?”她问,“你其实也希望自己其实是个好人,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会是好人?”我反射性地说,“况且,就算我是被洗脑的,在世俗社会也有很多因被他人教唆、煽动、洗脑而犯罪的人,那样的人不也一样有罪,要受到惩罚吗?”
“那样的事情列缺更加清楚,但他还是选择了释放你。因为,纵使再怎么被别人用语言植入观念,最后下定决心要作恶的还是自己;而被隐秘之力洗脑的人在关键的选择上就连做出那种判断的自由都没有。或许你以为自己有判断,但那只是幻觉,是海妖用她的判断覆盖了你的心智。”她说,“在刚刚进入迷雾,你从恶魔的獠牙下保护我的时候,你有这么对我说过,说有你保护我,不会让恶魔伤到我分毫。这句话是谎言吗?”
“不是。”我说。
“那么,这是内心邪恶的人会说的真心话吗?”她的声音变得很温和。
我无法回答。她的力量明明是那么的弱小,没有我的保护,她甚至无法在蜃楼市里独自生存。但是,她的话语又是那么的有力,把我逐渐压向了内心的墙角,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当成没有听见她的话语。同时也让我再次想了起来,她其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心理分析师。
说不定就和她说的一样……不,就是和她说的一样,我是希望知道自己真的是被“它”洗脑的。这个念头甚至在那五年间都时常会出现,时而强势地占据我的思考,时而潜伏在注意不到的角落,在我的耳畔窃窃私语。就好像很多故事里编造的一样,妖物以魔法蛊惑人心,使人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如果真是如此,对我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宽恕啊。
乔甘草用像是能够洞彻我的心灵一样的目光凝视着我,让我的心灵无处可逃。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就当你是个坏人吧。”
“嗯?”见她改变口风,我有点意外。但显然,她的话语还没有结束。
“然后,假设你今天残忍地杀死了某个无辜的人,你会觉得自己该死吗?应该为那个人而偿命吗?”她问。
“当然。”我说。
“既然你觉得自己应该偿命,那就说明你已经悔过了。然而你的罪孽已成事实,悔过也无法令死者苏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惩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说,“但是,如果你活到了明天,你就有机会拯救十个人,那么你觉得自己是应该今天晚上就偿命,还是姑且先活到明天,把那十个人拯救了之后再偿命?”
我已经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但是面对这个选择,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先拯救那十个人。”
“如果你背负了十条人命的罪孽,但是下个月可以拯救一百个人,你是应该这个月就偿命,还是下个月再偿命呢?”她问,“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你已经杀死了数百人,但是活到明年,你就有机会再拯救数千人。实际上,考虑到你迄今为止的功绩,你也确实做到了同等以上的事情。那么你是觉得自己应该今年偿命,还是明年偿命?如果你打算明年再说,却发现活到后年还可以再拯救更多人,那么你觉得明年的自己也应该先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