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煌言的无计可施,朱树人却是一脸地胸有成竹,他前世就是出自知名智库,对历史上的财税改革可行性有很深的见解。
他不会简单的抄后人的答案,也不会盲目觉得越晚的手段就是越好的——这里面也得兼顾可行性和技术基础设施,有些后世的计税方式,如果需要的硬件要求太高,那也绝对不能往大明生搬硬套。
所以他在环视了一圈全场其他阁臣后,才稳重地宣布了自己的具体执行措施:
“孤岂不知要从生产环节征收工商税,绝对比从交易运输环节征收厘金,更困难得多?所以,原本我大明按织机数量界定生产规模、从而征收丝绢税的做法,当然要沿用。
但这还远远不够,更要以此为基础,推陈出新,举一反三,才能尽量涵盖新生的产业,兼顾公平。”
朱树人几句定调子的话,立刻就把张煌言史可法的兴趣都激发了起来,他们真心很好奇,朱树人能怎么干。
朱树人继续说道:“孤以为,可以把如今的丁税,或者说人头税取消,然后重新制定。未来农民就不用缴纳人头税了,种地的百姓已经缴纳过田赋粮米,或者是赋粮的折色,再让他们按人头纳税,对于赤贫不太公平。
只缴田赋的话,田多者多缴,田少者少缴,无田者不缴,也不至于逼得百姓再出闯贼张逆之流。”
朱树人这番话,如果是后世之人开了天眼来看,肯定会误以为他是要搞“摊丁入亩”,但史可法和张煌言都不是穿越者,所以倒是没有先入为主的成见,
但他们也立刻意识到,这个办法对于社会的公平是有好处的,可以防止田少无田之人还被严重盘剥。
只是凭白废除了一项税基非常广大的税种,对大明的财政肯定是有严重影响的。他们却没看出来这样做的增收点在哪儿,能撬动其他什么东西。
而事实上,朱树人这种做法,当然跟很多穿越抄的“摊丁入亩”还是有重大不同的——他前世也看过不少,知道写摊丁入亩是让读者理解成本最低的做法,不用多解释就能让人产生“这么改了之后国家就牛逼了”的印象,至于具体怎么牛逼的,已经不重要了。
可惜朱树人不是写,他要的是治国,所以他只是“废丁”而不“摊丁”,而且废的丁也不是全废,而是只废农业领域的“丁”。
时代已经变了!如今的大明,已经开始了初步的工业化努力,搞了将近二十年了,手工业的发展,远非历史上清朝可比。
可以说,如今的大明手工业产值,虽然还达不到工业歌命的程度,但超越历史上清朝雍正年间,以及乾隆年间却是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的了。
大明的炼钢冶金,普遍接近了后世西方1750年代以后的水平,比历史同期领先了至少一百多年。化工水平更是逼近了西方十九世纪。
而纺织业方面,虽然没有蒸汽机动力,可小宛纺纱机(珍妮机)、飞梭织布机都已经推广了整整二十四年。
如今全大明所有的老式单轮纺车几乎都淘汰光了,除非是极个别边远贫穷山区或者蛮夷土司聚居之地,消息实在闭塞,无法与时俱进。
纺织业的棉纱缫丝棉布绸缎产量,更是增长到了崇祯年间的三倍都不止,基本上是二十多年里,全国相关产量整个直接翻了两番。
纺织品的成本和售价明显降低了一档,百姓穿衣也更加易得,对外海贸出口也开始变得强劲——历史上,清朝一直到鸦战之前几十年,对外出口的第一大宗还是茶叶,而非丝绸,这主要就是传统华夏纺织业生产方式效率过于低下,产能太少,所以产业规模上不去。
当时西方都弄出飞梭织布机八十年了,华夏还在用窄幅手工织机织绸缎。相比之下茶叶的产能扩张只需要土地,不需要工业实力,以至于历史上清朝从雍乾嘉三朝,对外贸易增长始终集中在茶叶上。
如今随着朱树人给大明百姓提前一百五十年纺织业变革,大明未来的丝绸之类出口,金额绝对可以超过茶叶。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证明一个问题——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相当的工业化人口,估计全国上下,就算没有一千万,但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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