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军的将士们根本没有试探进攻,他们根本不考虑己方的死伤,所以从一开始,就发挥了全力。两边接战不到半刻,战斗的激烈程度就提升到了极限。
这种时候,敌方多进几步,己方就要崩溃,什么敌前回转重整,根本就是做梦!
两军之间此消彼长,唯有你死我活!
“怎,怎能如此凶猛!”
石抹孛迭儿只觉得一口气憋闷在胸口。
这些人果然是郭宁麾下的精兵。他们在昌、桓、抚三州与蒙古军拼杀过无数次,果然如传说的那样,被锤炼成了敢于踏平尸山血海的狠角色!他们的冲杀之猛烈、决断之迅速、陷阵的干脆利落,都超过了常人的想象……那郭宁,不愧是恶虎,就连他的手下,也是一群恶虎!
“什么都别谈了!上阵顶住!不胜即死!”赵瑨拔刀厉喝。
“随我上阵!不胜即死!”石抹孛迭儿和杨万也喊。
这样激烈的战斗中,战场的高空,就像有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转动着,从战场的每个人身上抽取着体力,压榨着性命。普通的士卒在这种环境下,只能任凭狂乱的情绪控制着身体,发出一次两次全力的砍杀,然后就虚弱,就被杀。
而经验丰富些的士卒,能在这种环境是坚持十息以上。如果配合着同袍彼此掩护,互相争取休息时间,能坚持到三十息甚至更长时间。
而萧摩勒一直冲杀在最前头!
他横冲直撞,见人就杀,势不可挡。
外人看来,都觉得萧都将勇猛善战,在战场上犹如不熄的烈火。可萧摩勒自己知道,他早就想去死。
明昌末年,和萧摩勒一起被签军到北疆的伙伴,就都死了。那些一起面对过猛兽,一起打过獐子和狍子,在篝火旁唱歌跳舞的兄弟们,都死绝了。
大安三年的时候,萧摩勒在东北内地的契丹村落,也被蒙古人烧杀成了白地。萧摩勒的父母,家人,也都死绝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萧摩勒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他一闭眼,就想起父亲苍老的面庞,想起母亲满是皱纹的双手,响起小妹妹咯咯的笑声,想起她软软的胳臂和腿,想起挂在小弟胸口的獠牙串子……每一颗獠牙,都是萧摩勒一点点攒起来的!
萧摩勒那时候就想死了。
是昌州的老卒韩人庆在尸骸遍野的战场上收容了萧摩勒,给他灌了整袋子的烈酒,让他打起精神活。可后来,韩人庆也死了。
韩人庆把萧摩勒托给了郭宁。郭宁对他很好。
萧摩勒人前人后呵呵地忙着军务,好像没什么烦恼,但实际上,他早就不想活了。在海仓镇,他迟迟不去安排荫户,是因为他忙于军务,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了,随时会死的人,要荫户干什么!
萧摩勒纵声大吼着,尽情地厮杀。在这样的厮杀场上,他看到了眼前这些猪狗一个个的死,感到了快活。大金朝廷什么也不是,可那么多的好男儿,都死在了漠南山后的千里沙场,那么多的人死在边疆,至今尸骨难寻……你们这些猪狗凭什么活着!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萧摩勒是这样,从北疆退回的溃兵们,谁又不是这样呢?不过是程度轻重罢了!愈是狂乱的战场,愈是让将士们满意,在战场上,他们才暂时忘记痛苦,而被野兽般的杀气所控制!
杀!杀!杀!
萧摩勒狂吼着,把右手的布鲁狠狠砸在对手的脑袋上。
虽然有头盔的保护,但巨大的力量还是打碎了颅骨,对手的眼球猛然暴凸,鲜血从眼眶溅射出来。
萧摩勒让开扑来的尸体,大步向前。
战阵稍后方,杨万把亲信甲士一队队地派到前头,却旋即即死,只能勉强维持着局面。他颤声问道:“这人是谁?莫非他便是骆和尚?或是李霆?”
萧摩勒再度破开一队,前方撞上了勉强保持阵列的枪矛手,萧摩勒刚迫到近处,枪矛急刺,立时在他身旁左右激起了一阵惨叫声和噗嗤噗嗤的枪尖入肉的声响。
萧摩勒用布鲁的弯钩钩住一杆长枪,箭步冲到了近处。持枪的女真人竟不退让,而是沉肱发力,用肩膀和萧摩勒对撞了一下。虽踉跄退后,双手持枪的架势全然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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