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至回头,果真对上那双熟悉之极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温风至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翻身上马,打马欲走。
温大人快,成祥却更快,纵身一跃,顺势就把温风至的马鞭扯住:“温大人你跑什么?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啊?”
成祥连嘲带讽,温风至口舌发麻,居高临下对上他那双明亮双眼,此刻才明白何为骑虎难下。
却听猛子在旁敲打边鼓,也说:“温大人,你真是太离谱了些,你说,是不是你把小庄娘子拐走了?害得我们捕头到处找人!”
温风至的心突突乱跳,却冷道:“温某不知两位在说什么!温某还有急事,请松手!”
成祥啐道:“别跟老子打马虎眼儿,小庄腿上有伤,若不是你,她能插翅膀飞了?怎么整个县城的捕快都能找不到人?小猛也说了,那日看到你鬼鬼祟祟护送一辆马车,必然是你偷偷把小庄拐了!你快些说把小庄藏到哪里去了,我便不为难你,不然的话,你别怪老子跟你不客气!”
猛子附和:“就是!温大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我们来,势必要带嫂子回去的!”
温风至听他两人左一个“小庄娘子”,右一个“嫂子”,还口口声声说“拐走”……还是在这兵部衙门门前,耳目众多之地,温风至眼神几度变幻,简直是惊心动魄之极!
三个人正相持之中,却听得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叫道:“恩公!”
温风至跟成祥双双看去,却见有个弱冠少年,正自前方而来,竟是径直地走到成祥身旁,不由分说紧紧地便拽住了他的衣袖!满脸地激动之情,叫嚷:“恩公,我可算是找到你啦!”
成祥打量一眼这少年:“你……”
这一恍神儿的功夫,温风至大喝一声:“驾!”马儿如离弦之箭,拔腿往前飞跑!
成祥一愣,手中就只剩下了马鞭,只听温风至道:“温某要务在身,恕不奉陪!”
成祥怔了怔,万万没想到温风至居然会真的来“逃之夭夭”这一招儿,气地迈步就要追:“姓温的!你还要不要脸!”
成祥脚下才一动,人就给抱住了,竟是方才出声的少年,居然合身而上,搂了成祥的腰,叫道:“英雄请留步!”
成祥拖着这少年,行动自然不便,这边儿一耽搁,那边温风至已经绝尘而去!猛子追出几步,然而到底比不上马儿脚程快,便也气喘吁吁地停了。
成祥咬牙切齿:“行!算你跑得快,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信你就试试!”
成祥骂骂咧咧之时,那少年便仰头看他,满脸满眼地崇拜之情,成祥忽地想到正是这少年的突如其来,才把温风至放跑的。
成祥低头,不悦地问:“我说小子你是谁啊?干什么呢?还不松手?”
少年这才忐忑地放开手,道:“英雄,你不认得我了么?前天是你救了我的啊……就是被永平侯欺负的……”
成祥仔细一瞧,笑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猴爷啊,你脸上的伤没了,我都认不出了。”
来者自然正是安宁侯甘少锋,安宁侯见成祥认得了自己,一颗心才放下几分:“英雄,自打上次匆匆一别,我派人四处找寻,都没有恩公的下落,此次不期而遇,实在是大喜!”
成祥道:“别!你找我干嘛啊?你倒是大喜了,我还有事儿呢,你一边儿玩去。”
成祥正又要走,安宁侯急忙又拦住他:“恩公,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
成祥看着他急切的眼神,疑惑道:“你要干嘛?”
安宁侯迟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想聘请恩公当我的武师兼护院……如果您有意的话……”
成祥皱眉:“武师?护院?老子不干那个……还有正经事儿呢。”
安宁侯见他又要走,急忙扑上来握住袖子:“如果恩公瞧不起那些……就、就去我府里坐一坐……让我报答那日恩公的救命之恩也是好的……”
成祥道:“别啰嗦啦,你没听到我有事儿么?什么救命之恩,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就是见不得那些横行霸道没王法的东西,老子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总之是见一次打一次……跟你没关系,也不用你报答什么。”
安宁侯见成祥一心要走,急得泪涌出来:“恩公!”
成祥一眼瞧见安宁侯落了泪,他便皱眉道:“干什么就哭了啊?我也没说什么。”
安宁侯道:“我……日思夜想想找到您,好不容易找到了,您却……”少年蹙着眉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成祥磨了磨牙:“行了,别哭了……我跟你说,我真的有急事儿,方才走了的那个人你认不认得?”
安宁侯回头一看,街上哪里还有温风至的踪迹?安宁侯回忆着:“那位看来眼生,不是京官儿,但我听闻最近有位外地进京的青年将军调进了兵部,姓温,莫非就是这位?”
成祥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赞道:“小子,不错啊,可不就是温风至那王/八蛋。”
安宁侯一听:“恩公,你……为何骂他?”
成祥道:“因为我来龙都就是因为这个小白脸儿王/八蛋,他拐走了老子的……总之他不是个好东西,老子一定要先逮到他。”
成祥那没出口的两个字自是“娘子”,只不过,对着猛子说也就罢了,对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少年来说……听起来总有些别扭,且有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嫌疑。
安宁侯精神一振:“原来恩公跟温大人有过节,这好办,恩公,不知你如今住在哪个客栈?”
成祥闻言便有些支吾:“没住客栈。”
猛子在旁听到这里,倒是心思灵活起来,便道:“来的路上我哥哥见有个小乞丐可怜,把银子都给他们母子了,我们两个没钱,之前都在城隍庙落脚。”
成祥白了他一眼:“别说,我看你这两天都胖了,必然是吃供品吃的。”
安宁侯听了这样的喜讯,越发精神,忍不住喜色,便道:“恩公两位不必如此,不如暂时到我府中歇脚,至于温大人的下落,他家住何处之类,我叫人打听,不出半日,便能知晓。”
猛子一听,便咧开嘴,只不过他不敢决定,只看成祥:“祥哥,你觉得呢?”
成祥见安宁侯如此热心,且又说的很是靠谱,才有点儿另眼相看:“小子,你好像挺能干的嘛,那怎么还会被那永……永平的猴儿欺负?”
安宁侯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掩住口,忍俊不禁,心想:“永平的猴儿……那我是安宁的猴儿了?”
安宁侯到底还是个弱冠少年,即刻收敛心思,道:“咳……恩公你刚来京城,有所不知,且待我慢慢跟你解释。”
横竖温风至如中箭的兔子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且城隍庙也有些住不下去了,成祥便应了安宁侯暂时去他府上落脚。
成祥一发话,安宁侯跟猛子都是一般无二的欢喜。
安宁侯今日来兵部,本是要见一个本家的表亲的,如今也不见亲了,便喜滋滋地带着成祥跟猛子回了府。
安宁侯虽然没什么权势,可宅子却是祖上传下来的,正经的侯府大宅,十分气派,但因宅子里人少,也少有客人登门,便显得冷清了几分。
安宁侯年纪虽小,却很懂人情历练,路上问过猛子,知道他们中饭还未曾用,进门后,便立刻叫仆人准备丰盛饭食,自个儿坐陪,态度十分地恭敬可亲。
成祥打量着这几大的厅堂,赞道:“小猴爷,你这儿不错啊,住这么大的房子,那你的官儿必然也是挺大,怎么还会被欺负?”
安宁侯道:“不瞒恩公说,少锋祖上曾是陪着太宗打天下的,算是开国功臣,声名显赫,怎奈到了我这一辈,却没落了……比不得其他的权宦之家。”
成祥道:“哦,我有点明白了,你叫什么?”
安宁侯道:“姓甘,名字唤作少锋。”
成祥道:“甘?我听过说书的,说是太宗当年开国,几位功臣论功行赏,有‘一字王两智星三上将’的说法,这三位大将分别是庄、李,甘,后来又封了爵,难道就有你们家?”
安宁侯有些面红:“我正是甘家的后代不肖子孙。”
成祥咽了口唾沫,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当下认真地又把安宁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少年体态纤弱,面容清秀,通身是一股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气息。
成祥便道:“真看不出来……我以为名将的后代,都得是虎背熊腰呢……”
安宁侯越发有些无地自容,猛子在旁边圆场道:“祥哥,这可不对了,那倘若生得是个女孩儿呢,要虎背熊腰,怎么嫁的出去!”
成祥点头:“这倒是……”
安宁侯小声道:“其实我还有个姐姐。”
成祥跟猛子对视一眼,双双闭嘴。安宁侯却又亲自添了茶,笑问:“说起来,我还不知两位恩公从何而来,尊姓大名,前几天叫人找的时候,也如无头苍蝇般在各家客栈里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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