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从前生产时元气大损伤了身体,这些年又终日酗酒,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记得最深的便是大夫说的这句。
“师父生过孩子?”她从未听师父说起过这段过往。原来,那些关于师父的风言风语,竟不完全是刻意编造出来的。后来师父醒了,她也不敢去询问,一个女人,许是一段情里彻底伤了心,才会对此事讳莫如深罢。可是,她又很想师父能亲口告诉她这件事,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很想帮师父找到他(她),如果他还活在这世上的话。
偶尔也会在模糊不清的梦境里依稀听到有人在唤她,也许是她从前的名字罢,依稀听见,似乎唤的是“雪儿”。梦里有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失去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她却看得很开,或许遗忘是因为痛苦,况且有了如母亲般的师父,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比那些父母双全之人少了什么,即便想起来儿时那些事,这么多年过去,怕也早已物是人非。
十五岁那年,有位从京城来的姓沈的公子说要为她赎身,却转头就勾搭上了别的女子,过后又一声不响地回了京。
再后来,许梦瓶脱籍嫁人,她犹记得,梦瓶出嫁时,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深夜,望着她眼里泛着泪花,“阿霜,若有一日,你遇到了真心待你好的、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记得带过来给我看看!”叶凝霜连连点头,也红了眼眶。
望着抬走梦瓶的花轿消失在黑夜尽头,她不禁开始思考,为何她们这般女子,不能如寻常闺阁女儿那般在青天白日下出嫁?仿佛人生来,便因身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但她并未因此而自怨自艾,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影子,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也许,是某个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始终惦记着的人。
这些年虽身世飘零,迎来送往,但她并不因风尘出身而自轻自贱,依旧觉得,男女之情,应当是彼此尊重、心意相通、一心一意的,若真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便是遇见了就再也无法放下。也许,自己的人生,冥冥之中会有转机。金陵城外,是如画的江山,千帆过尽,总有一日,自己这搜漂泊的船,还会靠岸,会有人,愿意陪自己去看这外面的大千世界、万千风景。便是终其一生也等不到那个人,自己也有安身立命的根本,走访名山大川,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似乎也不错。
后来,他出现了,但与其说是出现,倒不如说是重逢。从前一直觉得,日日装扮自己涂脂抹粉,不过是在一片宴饮享乐间娱乐他人,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会让自己,愿意只唱曲儿给他一人听,只跳舞给他一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