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媚点头:“……夙芩同夙隐,如今皆在仁济堂,只是琴水一役后露面已是不便,仁济堂添了帘子,他二人也终日蒙纱问切。属下上回前去时,夙芩还曾向我打听过阁主,希冀有一日能重回夙衣……”
重回夙衣,是卿寒心底一如既往的执念,可如今即便心之所欲,又何以得之。
卿寒微滞的目光缓缓游移到案前,步伐急促,颤抖的指尖蓦地自屉中木匣里取出了那半块蒙了微尘的夙衣令。
两块残令于卿寒与夙媚的手中终于合做一块,日光下彻,正映金令上“夙衣”二字,波纹流转荡开,仿佛将昔日夙衣的光辉皆陈于眼前。
卿寒扬眉,正撞上夙媚如黛眉眼。烛花坠落,两副清澈面容对视良久,终于放声而笑。
仪涼皇城,落仪宫。
珠帘之后,绫皇后细指正挑罢新茶,眉目间藏了极深的锐意。身侧孟初抬眼时,只听人云淡风轻般的一语:
“自事发过去,也有数月未同澜儿好好叙旧了……劳烦孟侍卫,替本宫传话澜王府,明日请澜王入宫一叙。”
孟初目中闪过半丝讶异,终诺诺地领命而去,绫皇后瞥一眼手边成阵的玉棋,将茶抿了半口。昔日诸多未料,终败于朝堂,而如今大难未死,当翻手为云东山再起。
纵观朝局,无人知她尚且活着,而澜王虽隐匿多时,又泯于朝堂太久,朝中却终归不乏当年的澜王一党。如今泯王对朝事不置可否,离王又深得帝疑,皇子之中,唯彻王略胜一筹。
绫皇后心底所隐的凌意皆化作唇边的一抹嗤笑,看帘外烛光跳动不息,似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模样。温香于春风里弥散,朦胧灯摇,绫皇后轻落棋子时,只闻远处宫道上辘辘车响。茶尽半盏,绫皇后见了自帘前而来的人,指尖轻叩,终于福身而拜:
“罪臣参见陛下。”
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人将绫皇后扶将起来,目中并无多情却也几分怜意。幽暗的烛光跳跃,绫皇后遣退了身旁侍女,方才抬眼:
“罪臣多谢陛下……若无陛下,妾身早已身赴黄泉……”
墨帝沉默半晌,语出淡然:“皆过去了。”
绫皇后轻点凤眼,与墨帝只对坐着未有言语。春露袭夜微寒,良久,墨帝才似蓦然想起什么,眸中带了怅意,将落仪宫上下打量了个明白。
“你可知,朕教你住这落仪宫,竟是何意?”
绫皇后隐约记起,昔日的落仪宫,本是惠妃殷氏所居寝殿。惠妃同墨帝在潜邸时便两情相悦,然墨帝登基后不久,惠妃却失言触怒龙颜,于日渐冷落中,郁郁而终。
床边的红帘染了旁侧水沉香的香气,寂静如斯,绫皇后缓缓抬眸:“陛下……是要臣妾往后谨言慎行。”
墨帝眸底隐了不易察觉的失意,终无一言,仿佛默认却又并无认许。清风十里渡仪涼,雁归无声,一夜人间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