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阔远,此时西道青霞竹林之处,正是雨后春笋新生,全然却一派盎然景象。溪流淙淙倒映亭台楼阁,卿寒同冷逸州于曲水边漫步,恍然不经意见一叶似舟顺流而下,青草味弥散,便忽想起一事:
“不知兄长……可愿同我讲讲流觞诗会?”
冷逸州回眸:“怎忽然问起此事?”旋即却又展颜,“每年春深之际,青霞庄便会邀江湖名士聚于东隅青篱亭,和诗比琴剑。不过说到底,竟是故人相聚对饮,也算是会友交故之地了。”
卿寒扬眉打趣道:“若是如此,想来和诗比琴我亦不会输得太多,比剑对饮我却不在行。今年却是何时?”
冷逸州笑道:“便在十日之内。不知……你可愿替我写几封柬帖?”
卿寒回道:“自然。”
春意蹁跹,几点惊鸿掠过。
泛黄的竹册在冷逸州颀长指尖下展开,深青色的墨痕在砚台中蜿蜒,卿寒执笔沾墨,片刻便依照冷逸州手中的名册临摹而书。她的字一如既往地似蝶翼翩飞,七分温婉,三分冷峻,笔端行云流水,侧锋却傲然果断如斯。
冷逸州立在对面,遥看许久卿寒的笔路,蓦然展颜:“你的字同离王的字当真如出一辙。”
卿寒停笔道:“如何说?”
冷逸州抬眸:“离王生性冷峻,他的字一向凌厉。但前几日他传信来同我言你之事,却有三分柔情,想是因你的缘故。皆说见字知人,你二人如此看自然也是般配。”
卿寒无言,眉间却隐隐露了半分欣许,只算作是默认,落目处手腕轻压又成一笔。
如今相许,往后如何却不知。
她想他在遥远北地,天冷地寒,孤身而去又再无故人,仪涼之处东宫未定,他可安好?若有一日他得以归来,是满城相迎,或是暗卫相随?
她想不到,亦不敢想。
“兄长既无事,可否同我说说此二人?”卿寒收笔作枯,将淡淡伤苦容颜转作清皎,指尖却已挑了两封柬帖,冷逸州只将目光投去,随即露了笑颜。
柬帖之上二人,一人谢容谢子墨,居于洛京京兆尹谢府,另一人楚瑜楚子晔,居于仪涼二品文侯楚府。
冷逸州并不意外卿寒如此相问,却难免惊异道:“为何对此二人感兴趣?”
卿寒搁笔笑言:“朝廷江湖素不相通,官场上亦有法令,除却离王同我,若有敢黑白通吃之人,倒也是少数了。既然同道中人,自然相识恨晚。”
冷逸州笑道:“此二人竹马之交,虽身居深府,却亦无大官职,后日他二人若来,我便引你一见。至于谢府同楚府,你久居宦海,应当不会陌生。”
卿寒道:“二品文侯楚义钦,此人我确实知晓。但至于洛京谢府……”
“洛京京兆尹谢道洵。洛京居于仪涼之东,你不常去,不知也不奇怪。”
洛京,墨朝东都,居九州之东,四海皆通,商贾市易,往来繁华,内外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