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初起,转眼已是五更。
一场不期的朝雨不经意浥湿了仪涼的轻尘,锦帘上的风铃摇曳着入耳,坐在马车里的人听闻车毂铮铮,终于颤抖着双手掀开帘幕。仪涼西门高悬的城匾依然巍峨如斯,金碧辉映,然而王湛垂下眼眸,竟不由喟叹。
当晨寅时,王湛回宫一事报至内庭。
御书房接替王湛之职的侍礼太监孙遇听闻此事自不敢怠慢,当即便将来人书信送至墨帝手中,极言此事之重。春深露寒似雪,墨帝收紧肩上披风,旋是沉默,只将龙眉深蹙许久:
“且如此吧。朕乏了,替朕传信芰荷宫文妃,朕晚些过去。”
雕窗外雨霁初晴,一道云虹就此划过湛蓝天际,徒生几分明白。孙遇不敢多言,唯有诺诺连声退去,只留面前的九五之尊一人于案前缓缓扶额。
“且慢。替朕再传一道旨往北境。便……封离王为安北将军,率他的骁策军驻守北城,无须回京。”
孙遇低声接旨,容色忽有一怔。
午后未干的青石板上雨痕留宿,文妃立于芰荷宫前待到墨帝前来,不觉已入了申时。檐上蓄起的雨珠滴答落在文妃脚边,文妃一袭素蓝色裙裾深深福下,墨帝默然,唯有一语:
“王湛何在?”
文妃自知墨帝所来为何,此刻只将身子跪坐到地上:“回陛下……王公公如今正于芰荷□□侍弄花草……妾身知罪,未将此事告予陛下,陛下恕罪。”
墨帝不可置否:“带朕去见他。”
一行人自芰荷宫一路走过,风卷花落飘零,正是遍地残红。文妃引着墨帝入到□□,王湛听闻熟悉步伐,早已知晓是墨帝驾临,片刻已俯身至阶前。水面浮萍悠悠荡开涟漪,他声音颤抖:
“罪民参见陛下!”
墨帝一双凌目扫过□□落花狼藉,风起正凌,不经意间吹落一片落红至他臂上。文妃于墨帝身边就地而跪,面容素皎微敛:
“陛下恕罪……如今春深意浅,花木纷落,宫中方成了这片凄清模样……是妾身自作主张,请王公公前来侍弄这些花木,以期重又回春,还望陛下恕王公公之罪……”
墨帝自高处俯视二人,语气忽有半刻温和:“好一个伤春惜春之人。”
王湛自明墨帝之意,俯身竟不敢言。满庭杏花悠悠飘落,墨帝望之叹息,目光终于落到王湛身上,停顿片刻方才决意:
“王湛,朕问你,是愿留于芰荷替文妃侍弄花木,还是回乡颐养余年?”
风振话语凛冽,王湛听得出此中凌意,他深深伏倒:“回陛下,罪民逆旨回宫,无以补过……罪民愿留于芰荷替文妃娘娘当牛做马,唯求心上安稳……”
□□行云缱绻,天地一瞬寂静。
“也罢……”墨帝长叹,只负手远眺北方,目色淡淡忧苦,“朕,便许你留于芰荷抵罪,侍奉芰荷花木,但若无朕之旨意,不可擅离此地。你可有异议?”
王湛憔悴面容忽闪过一道微光,片刻唯余长泣叩头:“罪民叩谢圣恩……”
曾侍圣言数句,如今不觉已是人间半世人。遍天花落,墨帝背身离去,王湛同文妃长福不起,却只看那龙袍渐远,已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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