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摇头,笑着说道:“这一路兴许会出事,可若是质问拒绝,是一家子出事。一人可能出事和一家子定然出事,老夫没得选呢!”
男子叹息一声,“可你为何还能笑着?”
王福笑着,“日子就是这般,哭着是一日,笑着也是一日。老夫是一家之主,老夫沮丧,一家子都会沮丧。老夫笑着,孩子们看着心中有底。”
男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还是问了,“若是你家老二出事,你可还能笑?”
这等长途跋涉去营造坟茔最容易出事。
王福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些,笑道:“咱们是蝼蚁呢!死一只蝼蚁算什么?最多是夜里寻个没人的地方捂着嘴哭一场……还能如何呢?”
男子喃喃的道:“原来如此。那我问你,你可恨这些官吏吗?”
王福默然。
男子点头,“我知晓了。可你一边恨着这些官吏,一边却想让孩子去从军,去护卫这个大唐……为何?”
王福抬头看着外面,眸中多了些神彩,“往前看!”
……
州廨外,三百民夫集结。
王老二就在里面,他背着包袱,木然看着前方的官员。
“此去三原,你等要尽心做事,做好了有赏,做不好……全家倒霉!可听到了?”
王老二跟着众人喊道:“听到了。”
有人喊道:“可三原好远呢!这一去一来,加上做事少说得一两个月以上,这地里的活都耽误了,谁来管?”
官员目露凶光,“给贵人做事是你等的福气,还想什么活计。谁说的?找出来,耶耶今日打他个半死!”
王老二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男子被抓了出来。
官员举起了皮鞭。
“耶耶今日抽死你!”
“你抽他试试?”
一个男子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挡在民夫身前。
啪!
皮鞭落下,就抽在男子的肩头。
男子毫不犹豫的挥拳。
呯!
官员面门中拳,顿时满脸桃花开。
“拿下!”
他捂着鼻子喊道。
“是狄明府!”
啥?
一群人傻眼了。
挡在民夫身前的可不就是狄仁杰!
官员捂着鼻子愣住了。
“狄仁杰?”
“你等以为我此刻正在去长安的路上?”狄仁杰看着那些民夫,眼中有怒色,“廖使君令我征用民夫,可却不肯说清民夫去向。老夫拒绝,随即廖使君就令我去长安。万事哪有这般巧合?我才将出城五里就折返,正好看到了官吏征用民夫。”
王老二愣住了,“这人怎地像是我出家门时看到的那个?”
官员怒道:“狄仁杰,你且等着,”,说完他转身就跑进了州廨里。
狄仁杰回身喊道:“都回去!全都回去!”
三百民夫纹丝不动。
“他只是县令,可华州做主的是廖使君。”
王老二嘟囔道:“狄明府是个好人,可好人往往没好结果!”
狄仁杰见众人不动,就说道:“此事并非公事,你等无需前去,只管回去!”
“狄仁杰!”
州廨里一声怒吼,接着廖友昌出来了。
他阴郁的看着那些骚动的民夫,说道:“李相迁徙祖坟陛下点了头,不只是发动民夫,朝中百官,长安的贵人们都送了奠仪。我华州出三百民夫不过是做个样子,你狄仁杰却屡次从中破坏。”
那些民夫马上站的规规矩矩的。
狄仁杰心中生出了悲哀之意。
廖友昌说道:“老夫数次对你宽宏,可你却屡教不改。如此,老夫处置你也不算是不教而诛。”
狄仁杰说道:“敢问廖使君,此次征发民夫可有朝中之令?”
有毛线!
廖友昌冷笑道:“你的县令之责暂且停了,范金代之。等老夫上疏朝中说明此事……你且等着丢官去职吧!
狄仁杰怒了,“朝中无令征发民夫,州里可有令?你廖使君为了谄媚李义府,就自发征发民夫去三原。”
那个官员冷冷的道:“那又如何?”
是啊!
那又如何?
地方官员随意征发百姓做工的事儿多不胜数,你狄仁杰管得过来吗?
狄仁杰须发贲张,“这是百姓,不是你等的奴仆!”
廖友昌淡淡的道:“你且回去等着,从此刻起,郑县之事与你无关!”
这就是被停职了。
狄仁杰心中涌起悲意,心想此次再度恶了上官,二度下台,想来再也不会有第三次起复。
我悔了吗?
狄仁杰摇头,执拗的道:“此事我当上书朝中。”
廖友昌身边的官员冷笑道:“李相何等威严,他不上书则以,上书李相岂能轻饶了他?弄不好随便套个罪名就流放了。”
李义府这等事儿干的特别麻利。
廖友昌点头,“对了,狄仁杰家中可有权势?”
官员摇头,“早就败落了。”
廖友昌笑了,“如此这便是自寻死路!”
官员说道:“看看那些民夫,谁会听给他的?这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狄仁杰缓缓走过来。
民夫们低着头。
他们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当为他们做主!
狄仁杰这般想着。
廖友昌等人目光阴冷看着他。
“大唐男儿岂能忘恩负义?”一个民夫突然抬头,那脸涨红着,“狄明府,多谢了!”
一个个民夫抬头。
拱手!
“多谢狄明府!”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