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端宁回头，奚悦抓着他手臂的手不住地发着抖，眼睛里眼泪又不停往下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惶恐，尖声喊起来，“不要——！不要叫太医——！”
她现在像个敏感的孩子，昭端宁不敢刺激她，当即回身握着她的手，“好好好，不叫，先把手拿开，不要碰到伤口。”
门外偏又传来奚若的声音，“陛下？殿下？”
奚悦像是受了惊吓，身子一抖，往床榻里侧躲，“不要……”
昭端宁立刻对门外说，“无事，先退下吧。”
“好了，没人来，不要怕。”
寝殿里安静下来，昭端宁低头看奚悦，她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呆呆坐在原地，看起来好像已经从那个噩梦里抽身出来了，可偏偏眼睛里含着一层水汽，眼尾像是被烫伤了一般，晕开一片红，眼泪顺着脸往下不停地滑，看着让人心疼。
奚悦用恰到好处的脆弱包裹住自己精疲力竭下的颓丧，因为她一时支不出更多力气去应付，去隐瞒，去遮掩。
因为她也停不住自己的眼泪。
因为她知道梦里的都是真的。
所以平时她都能遮过去的一切，今天就暴露在昭端宁面前，全都让他看到。
昭端宁看着她，忽然也彻底安静下来，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他低声说:“抱歉。”
一直一动不动的奚悦眨了下眼，有颗豆大的泪珠在她闭眼又睁眼的瞬间落下来。
与此同时，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向昭端宁，眼泪还是在流，却将她自己被他握着的手往回收，同时身子往后蹭，像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昭端宁愣了一下后松开手任她离开，也不再说话，转身把睡前放好的药又拿回来。
她手上的伤疤还没有消退多久，就手心手背又夹击着落满了伤。
昭端宁拿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凑近她，把她手上的冷汗擦干，重新给她上了药包扎好，中间间或给她擦一把被眼泪打湿的脸。
昭端宁用热水把奚悦被冷汗浸透的手脚都擦暖了，又把被褥也换了，奚悦全程就一直离他不远不近地坐着，自顾自地垂着眼，也不看他。
他换好东西，又坐回床上，“衣服湿么？要不要换？”
这时奚悦终于有了即时的反应，她身子往前，慢慢靠近昭端宁，昭端宁一动不动，任她靠在自己怀里，才敢伸手又抱住她，奚悦一点点放松了绷得紧紧的身体，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他肩膀上，昭端宁抬手给她裹紧被子。
这时奚悦声音很弱很轻地开口，“陛下……”
昭端宁应声，“怎么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昭端宁听着她有浅有重地呼吸了几轮，才又说:“我累了……”
“那就睡吧好不好？”
奚悦轻轻嗯了一声。
昭端宁松开她，她自己侧身躺好，闭上了眼。
昭端宁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看着她。
一直到她的呼吸绵长沉稳起来，他才在她身边躺下。
翌日昭端宁早早起身去上朝时，身边的人依旧沉睡着，但他却没有往常一样放心，吩咐奚若守在床边后，才出了禧仪宫。
下了朝，老太监一迎上来，昭端宁就问他:“轩妃娘娘醒了么？”
老太监:“娘娘已经起身去长青宫了。”
昭端宁点点头，“去把太医叫来，跟朕一同去长青宫。”
老太监应声，下去找人叫太医。
昭端宁带着人到了长青宫的时候，满桌子的早膳刚备下，太后一见他，起身满脸都是笑容地招呼他，“宁儿，饿了没？来的正是时候，早膳刚备下，来趁热吃点东西。”
坐在太后身旁的奚悦也跟着起身，朝他行了个礼，“妾身拜见陛下。”
昭端宁的目光移到她身上，话却对着太后说:“母后，不急，先让太医给她把把脉。”
太后惊了一下，忙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菱儿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昭端宁走到奚悦面前，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嘴上回答着太后，“她近日睡得不太好，所以让太医来看看。”
太后点头，“对，有事就让太医看，可别忍着苦。”说着，她扭头吩咐宫人，“快把太医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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