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亲死了母亲跑了,那笔债务才随之消失。
“不可能!”她大声嚷道:“如果我爸妈没死,为什么不出来找我?为什么姐姐会自杀?”
梁开闻指着方桌一角,“因为这里有过一场争执。”
方桌缺失的一角显得有些突兀。剥落的漆显出木头芯子,但有几处却被人为捣刮过。毛染寻了许久才发觉一处不寻常的黑印,印记呈滴溅状。
她两腮不受控制地痉挛,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出人命了吗。”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不是要说故事吗?”
梁开闻收回视线,“向晚和祁满之间的事被你父亲发现,他认为可以趁机拿到一笔钱,两人发生争执,向晚摔门而出,并不知晓自己的动作造成的后果。你母亲回来后人还没断气,但已无力回天,她处理了这一切。”
仿佛平地响起惊雷,毛染身子颤了颤,腿肚子一松一紧的抽筋。
什么拿到一笔钱,是讹诈吧。向晚误害了父亲?
毛染眼眶干涩得发疼。
她能推测出之后的一切。
依照母亲的性子,是可以处理后续的。就看手法会不会很容易被官方查出。
向晚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瞒她一天两天可以,一个月两个月呢?她知道真相之日,就一脚踏进了地狱。
但,毛染仍然疑惑:“你,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母亲。”
梁开闻那张清隽的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毛染梦里。为了她,他确实将有限的精力分散到了她无底洞一样的过去中。
但当他平静的冷淡的脸上,此时此刻浮现悲痛、怜爱,毛染更觉得无地自容。
可怕的过去的真相和偷来的梁开闻的爱,仿佛两面高墙,她处于墙与墙之间,被挤压得心脏脾肺肾错了位。
许久。
“你太残忍了!梁开闻!”吼完这一句,毛染胸脯起伏了三下,很快调整回来:“让我一人静静。”
她冲出了这间半地下室。
***
毛染将堆积了三年的年假全用上,走了个休长假流程。报告给明锦董事长,对方很快便批准了。
她在网上找了许久,向晚跳楼那一年北京发生过许多社会新闻。帝都还没有雾霾,肆虐的是沙尘暴。五环还没通车。奥运会尚未举办,但造势已经如火如荼。城郊工厂发生了一场大火,后来被拆了。
她在储藏室找到一份老报纸,有专家聊起外来务工人员流脑发病率,还有盘点贫民窟唐家岭走出去的金凤凰。
很不经意的地方,有一行小字,轻描淡写说的是流浪汉误烧了工厂,导致自己葬身火海。
毛染轻轻划过这行字。
时空完成了折叠。命运的线把他们一家四口牵引着,驱赶着。
其实这段时间毛染已经冷静了很多。因为职位问题,加之她与叶值断得干净,明锦也不吝施舍她些许宽容。
铺天盖地的消息太多,毛染差点要忘了叶值这人。
这时,门铃响起来。
是梁开闻。
他又不是不知道房子的密码。
毛染开了门,看都没看他,往自个儿卧室走。
梁开闻问:“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他跟着她走进卧室,看见几个封好的纸箱子。
“我刚来北京时以为是你在跟踪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见我们破镜重圆。”毛染苦笑说,“现在想来,是我妈吧。”
“这个我不知晓。”
“她现在在哪?”
“在她该在的地方。”
她将头发挽到耳后,很真诚的说:“谢谢你帮我调查。我真蠢,这些年一直南辕北辙。”
“你不蠢,只是被爱着。”
毛染不置可否。
“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昨天听说故乡的房价都快涨到1万了。我们家那栋老房子也快要拆迁了。一个人一直在异乡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像浮萍。不管走到哪,都觉得自己下一刻死去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牵挂、羁绊,赤条条来去,没有根。”
过了许久,她说:“我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