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5:八爪蜘蛛(2)
“我跟你说,这一次确实轮到我来大显身手了,免得你以后继续说我这人除了逛夜店之外什么都不会干。”戴着一顶棉帽子的彼得·伯顿兴高采烈地对坐在长椅上的麦克尼尔说道,“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去找任中校借点钱,不出一个月,我肯定能连本带利地——”
“安静!”
走廊另一侧的士兵来到他们身旁,威吓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步枪,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站岗。
“他在我们面前神气什么?”伯顿不屑地自言自语,“……我们可是帮着韩国人打过仗的。”
披着一件带有蓝白色条纹的外套,麦克尼尔拄着拐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这场不该发生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损失不可估量,而能够被追究责任的罪魁祸首都已经去见了上帝,那么活下来的人唯有继续保持着坚强而生活下去。可惜的是,对麦克尼尔而言,生活加在他身上的苦难没有伴随着战争而结束。即便军队出于各种原因而减免了部分医疗费,剩下的费用仍然迫使他花光了自己在韩国的全部积蓄。
这样一来,最大的难题又变成了谋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愿韩国人会把薪水支付给我们。”麦克尼尔浑身上下的关节和伤口都隐隐作痛,那些贯穿他身体的钢筋留下了难以修复的伤口,只有更换另一具义体才能摆脱这些伤口的折磨,而麦克尼尔没有那么多钱。于是,他只能让这些尽职尽责地救死扶伤的医生尽可能地维持义体的正常运作,等他攒够了更换义体的钱,再考虑摆脱伤口带来的隐患。
“就怕他们不认账。”
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开口向别人借钱,他知道自己缺乏赚钱的本事,一个只会按时领取薪水的人是还不上高利贷的。那么,只有一条路摆在他面前:让伯顿把那神乎其神的经商本领拿出来用一下。正巧伯顿也希望得到一个展示才能的机会,无奈他们两人都缺乏足够的启动资金,连炒股都做不到。麦克尼尔在釜山工作时留下的存款已经用光了,现在他们被迫用伯顿的存款来支付医疗费。
“找点信得过的贷款平台,咱们必须要考虑贷款了。”
“放心吧。”伯顿安慰愁眉苦脸的麦克尼尔,“你得相信自己的运气,连朝鲜人的子弹和炮弹都没能杀死你,这世上没什么能威胁到你的东西。”
战争确实已经结束了,伴随着李泰瀚的死亡和委员长重新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世人这才明白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的战争是一些对委员长不满的朝军高级将领擅自发动的,如今这些顽固不化的将军们大半葬身于地下,夺回了权力的委员长向着两国的平民承诺他将结束这场战争。经过韩军的紧急治疗后,基本恢复健康的委员长得以自由行动,他和依然保持着忠诚的文官进行联系,以维持北方的秩序。
但是,结束的也只有战争本身而已。这场战争给双方造成了极大的损害,成千上万的平民和士兵在战争中死亡或重伤致残,更多的公民流离失所或陷入贫困之中。仇恨逐渐地发酵,燃起的熊熊烈火有朝一日将把好不容易取回和平的双方同时吞噬。如何浇灭这正在蔓延的烈火,是考验着金京荣代理总统和委员长的一道难题。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承诺等待着金京荣代理总统去兑现。
“很高兴看到你不仅活着,而且能活蹦乱跳地离开病床。”
麦克尼尔没有抬头,他听得出这是任在永的声音。
“说实话,我的状况一点都不好,因为我没钱了。”与其用大量的词汇和修饰语做不必要的铺垫,麦克尼尔更喜欢开门见山地说出实情,那样即便双方之间的交易最终未能达成,也不会留下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主要是医疗费……你们的医院收钱可真狠。”
这完全是麦克尼尔自讨苦吃,抑或是他的运气没能发挥作用。从开城的废墟中爬出后,身受重伤的麦克尼尔和米拉先是被附近的朝军士兵扣留,多亏委员长在不久后发表了声明,他们才被移交给韩军。不幸的是,野战医院依旧人满为患,以至于急迫地需要得到治疗的麦克尼尔只好选择了普通医院。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是治疗所需的费用耗尽了他的全部存款,但换作任何人面对着在存款和性命中做选择的境地,恐怕都会做出和麦克尼尔相同的决定。
“我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任在永提着公文包,坐在麦克尼尔左侧的座位上,“不过,在把消息告诉你之前,我还是要尊重你的个人意见。”
麦克尼尔已经猜到了任在永的想法,每一个看似可口的诱饵背后都隐藏着陷阱。金京荣的确愿意提高难民的待遇,也的确愿意把完整的公民权赋予难民,但为了安抚在战争中受苦受难的韩国人,或许他必须把这些在外人眼中不务正业的难民完全地管束成为韩国的公民。简而言之,流落到韩国的外国难民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平等,前提是他们自此成为韩国人并完全效忠于韩国。
“简而言之,完全入籍。”
“你猜得没错。”任在永伸出左手扶着眼镜,“……毕竟,我们韩国的情况和你们美国不一样:我们不是由移民组成的国家。放心,金代行没有说过要强迫难民放弃原来的国籍,再说很多难民的国籍根本无从考证。首批入籍名额大概有700人,名额主要会发放给那些在战争中为我国奉献的难民。凭你的经历和贡献,只要你提出申请,肯定会有一个名额属于你。”
“那么,钱怎么办?”麦克尼尔转过头,眨着眼睛,样子十分可怜,像极了街边等待着路人投放零钱的乞丐,“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如果军队不给我发放一点工资,很快我就要在首尔的街头乞讨了。”
任在永一定不会喜欢如此直白地只谈钱,但麦克尼尔本人同样不喜欢。要不是他接近流落街头,他也不想大煞风景地同自己的合作伙伴——尽管这种合作关系十分地脆弱且不对等——毫不掩饰地谈着利益和金钱。真是耻辱,要是叫其他人听见了,想必对内情毫不了解的人们会以为他们在谈重要的生意,可麦克尼尔只是想拿到足够他维持基本生活的金钱,这对他而言已然成了一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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