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自己进去就好”,太子回应,随后又有回身对两个侍从说道:“你们也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太子轻轻走入老师的书房,李士淳此时正在抄录些什么东西,并没有发现此刻正走近自己的太子。忽然,太子开口说道:“学生见过先生。” 李士淳惊讶地抬起头来,立刻放下手中地笔,站了起来对太子行礼并问道:“殿下今日为何这么晚前来,定是发生了什么?”
太子面色凝重,走到茶座旁坐下,说道:“老师请坐,学生确有一事不明,难以入眠,无奈下只好来请教先生了。”
“太子请讲,下官定是知无不言。”
太子相信李士淳,也便毫无保留得对他说:“我来是想问问先生关于孙传庭孙大人的事情。当朝纪实里说孙大人骁勇善战,而且从孙大人的一些事迹中可以看出,此人颇有正义,也是个有能力的将领。当初剿灭闯王高迎祥,好不威风,为何如今却落得个被囚禁的下场?”
李士淳沉默了片刻,他很欣慰,太子果然是长大了,不仅关注政事、民生,还对当朝的官员将领颇有了解,将来定能将明朝带出危境。随后,李士淳便对太子的问题进行了他所知范围内的解答:“孙大人的确是个厉害的将领,为人刚直,只是他的战争策略和政见与一些人不太相符。这就是他被囚禁被忌惮的原因。”
太子看先生说得为难,心下便有几分明白,但是又不确定,只好再问:“这‘一些人’是谁?想必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李士淳对太子笑了笑说:“殿下是个明白人,既然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我呢?”
太子没有想错,所谓的一些人,主要不过是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圣上所信赖但却已经死去的杨嗣昌。太子觉得,如果仅因为如此就将孙大人囚禁起来,将一个将军的戎马生涯从此斩断,未免太过残忍。
李士淳又说:“殿下还记得当年清军冲破关宁锦防线,一路打到京城脚下的事情吗?就是那时,朝中几乎所有人都一致主战,孙大人也是主战派中的一员。可是朝中是有人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也就是说先与清军议和,但这只是缓兵之计,具体计划是等到朝廷肃清中原的流贼后再去收拾清军。支持这个主张的,朝野上下,仅寥寥几人,其中一个是圣上,一个是杨大人。圣上因此对孙大人的意见置之不理,孙大人对此不胜忧愁,也因此双耳失聪。后来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不敢妄加评判。”
“先生不妨将后面的事情告知于我,是真是假,我自己品评。”太子认真地对李士淳讲道,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我也便不瞒着太子了,崇祯十二年,朝廷调孙大人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期间孙大人多次上书请求见圣上一面,但因杨大人百般阻挠而未成,孙大人心中苦闷,便引病告假。杨大人对圣上进言说,孙大人称病乃是推脱之意,圣上大怒,才有了今日之结局。”
太子听明白了,心中十分失望,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
从儿时起,他便知道父皇与杨大人关系超越一般君臣,自己对杨大人也是十分敬重的,杨大人去年死于疆场时,也为此悲痛了许久。世人可真是复杂无比,同样是为社稷愿意付出生命的人,竟因为立场不同,而成为敌人,即使真正的敌人即将靠近,也要先解决那个与自己持不同意见的人。
太子辞别了李士淳,慢慢走回了东宫,刚刚出门之时,竟没有发觉,今夜的春雨尤其冷,风也尤其刺骨,漫长的道路上,没有月光和星光,仅一盏防风灯而已。曾经看父皇,就像是天上的人,可如今,他发现,自己的父皇,也是个会嗔怒会犯糊涂的人。
曾经看山是山,如今看山不是山。
太子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得去见这个孙大人一面。曾经他能杀死一个高闯王,如今他也能杀死那个李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