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白露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竟带着一丝快慰的笑意,“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有点开心。”
“白荔的死就让白葭这样恨我?”聂臻错愕,他叹了口气,“也是,她始终因我而死。”
“我师傅自然是恨你的,她只剩下师伯一个亲人,而我也只有师傅一个亲人。”白露认认真真地道:“所以我也是恨你的。”
聂臻有些牙疼,他意兴阑珊地道:“你要恨就恨吧。”跟你个二五计较什么。
白露茫然了,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道:“师伯,你不会死吧。”
“人都会死的。”聂臻悲悯地看着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后辈,“你好好练你的剑吧。”
“我练的是隐剑。”白露似乎鼓足了一点勇气,自我夸赞地道:“我练得很好了。”
“我发现了。”聂臻和蔼地点点头,“你还是有天分的。”
“那我去练剑了。”白露得到肯定后,欢欢喜喜地走了。
聂臻仰头,似乎要透过殿顶,望向苍穹深处,那操纵世人命运的傀线,究竟握在谁的手中呢?
“呛啷”,半截巽风剑被丢到了聂臻面前。
落魄的聂臻迎来了第三个访客。
拾念。
“师兄。”拾念就地盘坐,“我帮你把你的剑拿来了。”
“谢了。”聂臻懒懒地道。
“你的本命剑断了,你也快要死了吧。”拾念有些惆怅,“对不住,我把你的五个老婆杀了。”
“滥杀总是不太好的。”聂臻简单地评价了下。
“无情剑道。”拾念皱着眉道:“真是无情。”
“我一把年纪了,还不能看破世事吗。”聂臻自我调侃地道。
“我第一次听你承认自己老,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拾念疑惑地端详聂臻,“你变了。”
聂臻低低笑了下,“你知道吗,巽风一年前就不再回应我了。”
拾念惊讶地道:“我是知道你的剑出了问题,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低头思索了起来。
“不管怎样,以后蜀山就托付给你了。”聂臻手指对着巽风勾了勾,巽风纹丝不动,他叹道:“你看,它不要我了。”
“是因为,崔央吗?”拾念捂着心口,有点不堪重负地道,一想到这个人,一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就好像要碎掉了。
“它喜欢崔央,喜欢得不得了。”聂臻无奈地道:“所以,它殉情了。”
“它是你的剑,也是你的心,还是你的道。”拾念痛苦地道:“你说的是你自己。”
“师弟,你很痛苦啊。”聂臻劝道:“要不,你也改修无情剑吧。”
拾念身体一僵,他定定地看向聂臻。
聂臻神情云淡风轻,十分平和地道:“你不就是想听这句话么。”
拾念嘴角扭曲,“嘿。”他笑了,“还是师兄了解我。”
“去吧。”聂臻对他点点头。
拾念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臻吃力地俯身,趴在地上,手臂用力地伸向前,终于,又把巽风抓在了手中。
“红尘来去一场梦。”他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此后的时间里,聂臻的意识一直很朦胧。
他似乎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
然后被发配在寒冷的水牢里。
但是又有人把他救了出来。
很多人又追了出来。
边追边打,他就被扔了出去。
然后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掉了很久,才啪嗒一下落地。
好了,大概全身都碎了。
但竟然还没死。
长久的等死过程中,他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五感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全身都动不了。
这就有点残忍了。
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他们要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腐烂,被细菌之类的微生物分解,甚至还能长出一片蘑菇吗。
什么仇什么怨。
他只能认了。
直到,他听到了轻轻的,轻轻的脚步声。
轻轻地,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