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道路两边树影绰绰,给本就荒凉的街道增饰了一抹寂寥,空气里半掺着夏夜的湿热,又被关得严实的车窗分隔成两个世界。
车内空调温度正好,不热也不至于太冷,明粲正襟危坐在后座中间,不时细微地动动身子,垂眸不敢与坐在副驾驶的黎渊有什么交流。
之前挂在腰间的外套已规规矩矩穿回了身上,袖口甚至被故意拉长覆盖住手掌,只露出一对莹白素净的指尖,一眼看过去乖得要命。
管家刘叔目不斜视地开车,副驾的黎渊始终不发一言,明粲也努力把自己缩进衣服里,试图装死。
不过相处了三天,她还没能摸清这个男人的心思,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时间变得漫长而又难熬。
“去了什么地方?”
最终是黎渊打破沉寂,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空间内流淌,透着些许冷淡与慵懒。
明粲心尖一颤,照实答道:“……拳馆。”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否则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找到她。
她撒不了谎。
果然,黎渊听后不过微微颔首,并没有感到惊讶:“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粲沉默了两秒。
“您知道的,我缺钱。”
她不着痕迹地抬眸,透过后视镜,刚好看见黎渊一瞬的挑眉。
他淡声道:“我记得我给过你三百万。”
“是的,先生。”明粲喉咙动了动,悄悄把左手伸进衣兜,感受到兜里檀木珠手串一粒接着一粒的圆润手感,闭眼瞎诌,“但还有十万的利息,我觉得我可以靠自己。”
十万只是挡箭牌,真正的目的在她手里。
这当然不能告诉黎渊。
明粲话音刚落,便听见黎渊低低笑了起来。
他依旧气定神闲,手指交叉放在身前,只是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凉下来了几分。
“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过什么吗?”
那天晚上。
黎渊把她捡回来的那天晚上。
压迫感丝丝缕缕爬上脊背,明粲抓着手串的力道骤然收紧。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蓝岛”倒闭,老板娘井思媚在欠下了巨额债务后,猝然离世,而她作为井思媚带在身边十多年的养女,自然而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井思媚在世的时候结仇无数,死后那些东西全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孑然一身,无钱无势,却也逃不过那群疯子的穷追不舍,以致于她寡不敌众,不得不东躲西藏四处周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
直到那天晚上,她用尽全力,抓住了黎渊的裤脚。
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她不顾身后按住她的人力气有多大,拼命使自己抬起了头,望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
她深知自己外貌的欺骗性,于是在对视的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喻满了无辜与可怜。
她问:“先生,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我会很听话,如果您带我走,我可以乖乖待在您身边,也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
“记起来了吗?”
黎渊的声音把明粲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明粲点点头,乖巧垂眸:“对不起,是我逾矩了,以后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
“很好。”黎渊周身气息收敛了一点,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假寐,“剩下十万我回去后让人打你卡上,下不为例。我的身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这句话算是解除警报,明粲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声音很轻:“我明白了,先生。”
-
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入琅园,黎渊住的是最里面那栋别墅,也是整个琅园价格最高的一栋。
黎渊下车后,特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明粲,明粲脚一沾地,便见他向她伸出手:“夭夭,走吧。”
明粲于是快步上前,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黎渊的手掌中。
黎渊比明粲高出很多,牵着她往前走的时候,一双长腿迈动,明粲只有小跑着才不至于被拖得手臂发疼。
黎渊喜欢叫她夭夭,但夭夭并不是她的小名。
“夭夭”是黎渊曾经养过的一只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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