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无声。
一夜之间,彧山如同换上新绿,高崖险谷,深深浅浅,皆是苏醒与重生。
病榻上的少女也终于醒来。
明眸渐开横秋水,中是粼粼明月影。
这也许是世间最为清净的一双眼睛——
清澈,明亮,盈盈如秋水,炯炯含星辰,带着大病初愈的疲弱,也带着一夜成人的隐忍,却无法掩盖那股子灵慧,一股不带一丝狡黠、不沾一缕泥土气的灵慧。
“你醒了?”
循着声音看去,少女见到一个老者,鹤发仙骨,精神矍铄,正关切地望着她。
“老人家,是您救了我?”
少女说着,就要起身,不慎触动断骨,一吃疼,又强自压下痛楚,无一丝□□,唯秀眉微蹙,如雪落东山,显出一种刚毅与清柔混合的美来。
“救你的人是烈火将军,你醒得正好,他今日便要出征了。”康玉竹一边端详着少女,一边指向帐外,此刻正是烈火旗集结之时,许多身着赤色铠甲的士兵匆匆从帐前行过。
少女望了一会儿,转过来,眼中是诚恳的询问:“老人家,我可否去见见他?”
“你断了三根肋骨,不宜走动。”康玉竹不假思索道,却见那少女双眸一霎黯淡下去,心有不忍,“不过,将军出征,不知几时能回,不妨去送送吧。”
“谢谢老人家。”
少女说罢,强忍痛楚艰难起身,她弓着腰,一手紧托断骨之处,一手扶着旁边的依托,一步一步朝帐帘挪去。康玉竹端详着眼前的少女,知道她每走一步,必定承受锥心裂骨之痛,却不肯停下哪怕一步,完全肯定当日在山洞之中,她便是这么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真乃世间少见的坚毅,康玉竹心叹。
终于,跨过仿若地狱到天堂的几步,她的手触到了帐帘——
春天独有的气息随即涌入少女的鼻腔,春日的阳光中,她看到那个有着宽厚肩膀的背影。
是他?那个背起我的人……
他站在大军之前,是一个最沉稳最威风的将军,仿佛一座高山,护住山脚的小草。
他先前不时朝军医大营看过来,本以为出征从急,难等少女醒来,心中时时担忧。没想最后一眼,却见少女立于帐前,大喜过望,大步流星向这边奔来。
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他的笑如同苍劲大树绽出芬芳白花,他的肩膀依如那一日宽厚,朝她奔来的一瞬,少女以为又见到当年那个男人,那个将她高高举起、名叫父亲的男人。
“小丫头,醒了?”
铁连生笑着看向少女,此刻她身着一身略大的军服,眉间隐有男儿的英气,若不是头戴一支白玉珠簪,铁连生几乎认错,还以为是哪个新投军的俊俏少年。
“听老人家说,是将军救了我?”少女仰脸问。
铁连生沉默了,随即蹲下身来,眼中是深深的歉疚:“孩子……是我铁连生对不住你……你姨母南凌舍身救我,临终前嘱托我到彧水寻你,是我来晚了,害你受了这许多苦。”
“姨母她到底是……不在了……”
虽早有预感,可,当事实真的来临,巨大的悲恸还是淹没了她,一刹,少女的眼中失掉光彩。如果说方才的断骨之痛,是雪落东山,皑皑白雪之下,尚有蓄势待发的洁净生命,那此刻的丧亲之痛,便是那萧索的秋风,无声地卷走一切生机,徒留一片荒芜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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