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于家村。
于家村是一个古老的小渔村,位于滨临东海的鳄峦草原上。鳄峦草原与鳄峦岛隔海相望,而鳄峦岛,顾名思义,就是因其远观宛若一条海中巨鳄,故而得名。在这里,草原和海水相接,风吹草低,海浪未平,草波又起,实在是甘昱若地形上的一大奇迹。而于家村全村上下,以打渔为生,除了打渔,似乎还有赏不尽的旷廓风景,闲时,往草地一躺,昼有白浪朵朵,夜有繁星点点,乍一听,倒像个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了。
但事实上,于家村作为东海最偏远的渔村,也是整个东海最贫穷的村落之一。外人初到此处,未感其宁静,必先惊其贫瘠,未察其不争,必先避其蛮僻,便再不愿踏入此间一步。这么说,或许还不够确切,那便换句话说,于家村的穷,已病入骨髓,历届东海巡抚中,甚至有人这么说道,要想消灭于家村的“穷病”,倒不如消灭于家村,就连世人誉之“通世之才”的郑百纶,在东海巡抚任内,多次试图攻坚,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为了让有限的资源惠及更多的百姓,终于也放弃了这一处无底洞。
如此,于家村本应是一个被东海遗忘的角落。
然,事情正好相反。这个小村落,不仅没被东海遗忘,反而深深地烙在东海的地志上,甚而烙在甘昱若的史书上,全因这里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帮会——鳄鱼帮。
正所谓“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穷怕了的于家村人,早年为了求生,为了养家糊口,竟集结着,干起了劫粮船的营生,久而久之,这杀人越货的营生越做越大,一帮子身手了得的年轻人,干脆接着家里人,搬到不远处的鳄峦岛,成立了鳄鱼帮。
古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鳄鱼帮凭借其海上的“本事”,早已衣食无忧,但人性本贪,有了黑馒头,就想要白米饭,有了白米饭,又想要大肉汤,鳄鱼帮也因此扩张,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甘昱若恶名昭彰的“第一恶帮”。不久前,自盐帮汪福海主动归顺鳄鱼帮,鳄鱼帮更是走上巅峰,自此东海的水不再湛蓝,而变成了黑色,实乃黑心的黑。
浩渺碧波,一叶小舟从于家村头缓缓驶向那大鳄鱼一般的岛屿。
日明天朗,渚清沙白,时不时有自由的飞鸟振翅飞过,像极了一副明媚的绝世好画。
不远处的鳄峦岛上,两个守卫见这陌生的小舟驶来,立马操起大刀,凶神恶煞道:
“你,就是说你呢!干什么来的?!”
循着两名守卫的刀锋看去,那画中驶出的一叶扁舟,扶桨的是个老伯,船尾还坐着一个小姑娘,头上包着粗布头巾,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约莫十四五岁。
老船夫见守卫操刀,船还未靠岸,便连忙喊道:
“两位大爷,我是于家村的阿四啊,奉帮主鱼老大之命,给小少爷送丫鬟来了!”
一位守卫半信半疑,刀未收,但也不似方才凶神恶煞了:
“小少爷确是到了读书年纪,我家老大也正为小少爷寻着丫鬟书童,倒是你,你这于家阿四,我竟不曾见过,可有我鳄鱼帮的信物?”
老船夫赔笑:“为鳄鱼帮办事,哪能忘了信物呢?大爷请看——”
说着,便自怀中掏出一块鱼骨令牌,递予那守卫去。
那守卫细细端详,见这鱼骨令牌不像假的,又将它递予旁边的守卫:
“杏夫,你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叫杏夫的守卫看了看鱼骨令牌,又看了看于家阿四和后面的小姑娘,先收起了刀:
“这令牌没问题,让他们下船吧!”
“春阳,到啦,咱下船吧!”老船夫朝船尾的小姑娘唤道。
只见那小姑娘走上前来,身形瘦削,面容半遮,一身粗布褴褛却掩不住灼灼英华,再走得近些,可见那一双清眸,不带一丝泥土气,清净,灵慧,不是她阳春又是谁?
“等等,这小丫头是什么来历?不清不楚的人,可不能往我们小少爷身边送!”
“这是于家村东头于八娘家的小女儿,叫春阳,于八娘病重,家里的物什都拿去换了药,怕也养不活这女娃子了,好在这女娃生得一副俊俏模样,送来给小少爷当个丫鬟书童,也是她的福分,回头鱼老大的赏钱,也好拿回去,给她那苦命的娘请个像样大夫,也不枉她娘亲生养她一回了。”老船夫说完,只当守卫仍不肯,又道:“大爷若是不信,只管差人去于家村东头打听打听,鳄鱼帮和于家村怎么说也是乡里乡亲的,乡亲们定不会诓大爷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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