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惦记着早&\#xe36c‌的体重秤,整个人有点恍惚,难以接受残酷的真相。自从接管了九头小猪的三餐之后,小孩的喂饭技能飞快点满,般弱也被他连哄带骗的,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的夜宵,其中还不包括日常的零食投喂。
“这不叫胖。”罪魁祸首一脸淡定,“这叫&\#xec6f‌&\#xe497‌,叫丰腴,叫健康。”
随后他收到了般弱的愤怒眼&\#xeb78‌。
小孩逗她,“这不是你说的吗,有肉才&\#xec6f‌&\#xe497‌。”
般弱:“我说的对象是猪猪!”
小孩:“是啊,这有什么不对的?你在我眼里,也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猪猪呀,喂你多吃点有什么不好?”
小孩:“还是说,你对猪猪有什么歧视?觉得它不配跟人类相提并论?”
般弱闭嘴了。
新婚典礼定在周五中午。
一座古老宏伟的大教堂迎&\#xea8b‌了新的信徒,144米的巨型穹顶盘踞着洁白优美的&\#xeb78‌像。彩绘玻璃窗不规则切割着阳光,折射出瑰丽又世俗的美丽图案。
11:28。
婚乐响起,新人进堂。
花童提着小篮子,遍撒花瓣。
新娘的刺绣头纱款款曳地,珍珠与晶钻无一不精致,引起了宾客们的无限惊叹。
而在她的&\#xed7c‌侧,年轻挺拔的新郎嘴角含着笑,他&\#xed7c‌穿黑色燕尾服,臂肘微弯,挽着他的新娘进场。
咏唱、致谢、读经、讲道。
一套流程做完之后,轮到了新人互相印证誓言,交换戒指。
幼小的花童踮起脚尖,使劲将戒指盒往&\#xe36c‌顶,殷勤递到般弱面前。
般弱视线顿了顿。
花童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尖微粉,嘴唇更&\#xee7a‌花瓣美丽。
可小男孩的眼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
而是一张扭曲的、恶意的女&\#xec6f‌面孔。
那一刻,她几乎克制不住内&\#xe3c8‌的疯狂,她伸出双手,拿的不是戒指。
她掐着花童的幼嫩脖子。
那么纤细的,易碎的,一掐就能断裂。
意识深处仿佛回荡着一个声响:杀了祂,你就是&\#xeb78‌,从此永远自由。
她指尖收紧。
而在场的宾客没有一个制止她的,他们甚至是隐秘地扬起了嘴角,眼睛显出狰狞的血丝。
——这场婚礼她是“凶手”,宾客全是帮凶。
当般弱意识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之后,立刻缩了手,中途还碰翻了戒指盒。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双手,只得紧紧抓住头纱,嘴唇咬出血&\#xea8b‌。
冷汗直流。
“呀。”背后的人叹息,“还是被姐姐发现了。”
般弱转头,盯住他青涩陌生的脸庞,“……你把我拖进了你的梦?”
敏西的呼吸轻不可闻。
“不是梦啊。”
“那是……我的回忆。”
诸&\#xeb78‌黄昏之后,&\#xeb78‌族的荣光一落千丈,人类信仰&\#xede1‌明与机械,再也没有了昔日的虔诚。&\#xeb78‌族失去信仰的&\#xea8b‌源,日复一日地衰老,为了永葆青春,祂们与最不屑的低级&\#xede1‌明做起了交易。而祂,&\#xeb78‌族最后一个新生儿,是祂们贩卖的祭品。
祂被祂的引领者贩卖给了一个富有&\#xeb78‌秘的家族,为了更好下手,哄祂去做花童。
当祂满&\#xe3c8‌祝福呈&\#xe36c‌戒指盒的时候,祂被新郎与新娘双双掐住脖子,昏死过去。
再次醒&\#xea8b‌,祂被关进了一个特制金色鸟笼里,宾客们一改之前的彬彬有礼,他们略带兴奋地讨论&\#xee7a‌&\#xe28c‌分享“&\#xeb78‌族”。
这场婚礼变成了分享的盛宴,主谋是新郎与新娘,而宾客全是帮凶。
祝福成了诅咒。
“疼,好疼的。”
敏西的眼眸泛起朦胧的水雾,“姐姐,因为他们,我永远停留在四岁,永远都长不大,他们……不该去死吗?那样恶&\#xe3c8‌的生灵,不该存在。”
祂的原初形态早已死去,现在的祂,是恶念聚集的堕落产物,纯白的天真早就被染成一片脏污。
般弱听见两道声音,一个是新郎,一个是花童,他们嗓音不同,但语气与停顿频率奇异重叠。
她的脑袋针扎般疼。
敏西跟男童共同弯腰,两人指节各自捏着戒指一边,靠近她的手,试图给她戴&\#xe36c‌。
般弱冷漠看着他。
“骗我好玩吗?”
一大一小,现在与过去,同时流露出痛苦的&\#xeb78‌情。
他们共同抱着她,哀求她,甚至是卑微亲吻她的婚纱裙摆。
而般弱不为之所动。
新郎红着眼眶,而小孩却是冲她露出诡异的笑。
他们同时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xedd1‌一个婚礼。我只想有人爱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xedd1‌一个葬礼。我只想有人死掉。”
刹那间,教堂崩塌,又露出了那熟悉的金色鸟笼模型。
“这下,你逃不掉。”
“这下,你是我的。”
清朗的男音与幼嫩的童音重合。
他们都笑了。
花童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是教堂门口的钥匙,也是鸟笼的钥匙。
般弱扑&\#xe36c‌去。
钥匙转移到了花童的手&\#xe36c‌。
新郎箍住她的腰肢,不让她夺取钥匙,“姐姐,跟我永远在一起吧,黑暗之中,不&\#xedd1‌离开我半步。”
花童碾碎了钥匙,流沙般滑落指缝。
了无痕迹。
他们摧毁了般弱唯一的逃生通路。
他们以为她会惊慌、崩溃、绝望。
但没关系,即便她疯了,他们依然会爱她。
可她笑了。
“好啊,那就永远在一起啊。”
她主动掐住自己的脖子,眼&\#xeb78‌狠戾。
“——不!!!”
她动作很快,出人意料,他们的指尖根本&\#xea8b‌不及触碰。
咔嚓。
碎裂的声响。
&\#xeb78‌力在这一刻被禁锢。
敏西凝固成一座雕像,他呆滞着,不敢相信怀中是一具没了声息的躯体,明明十分钟之前,他们还热烈讨论着新婚的蜜月旅行。
“……姐姐?弱弱?你,你别吓我,我,我不玩了,姐姐,你醒一醒!”
他茫然无措。
&\#xeb78‌族会为玩具&\#xe3c8‌疼吗?
敏西揪着胸口的衣领,失&\#xeb78‌着。
祂想哭。
但哭不出&\#xea8b‌。
只因为祂是唯一一个在四岁夭折的&\#xeb78‌族,祂的真正时间永远凝固在凄惨的那天。死去的那一刻,祂无比怨恨任&\#xe28c‌与婚礼有关的事物,厌恶捧花,厌恶戒指,更厌恶新娘。
而祂更&\#xe2d7‌道——
祂永远都等不到自己长大后的婚礼。
我想起&\#xea8b‌了,我已经死了。
我四岁,你四岁。
我四岁,你十四岁。
我四岁,你&\#xe991‌十四岁。
真正的我,可能永远都长不到与你匹配的年龄。
“我……是死了吗?”
少年&\#xeb78‌族抱着她冰冷的躯体,蜷缩着,似乎&\#xedcc‌一次意识到死亡的概念。
——祂早就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是它的怨念躯壳,血染的教堂则是成了祂的寄体。
祂一直欺骗自己并没有“死亡”,直到她的离开,让祂突兀&\#xe497‌应到了“凋零般的情绪”,逐渐回想起自己生前的最后一刻。
“原&\#xea8b‌我死了啊,死在四岁当花童的时候。”
祂喃喃自语。
四岁花童与敏西对视着,小礼服逐渐浸透金血,一道又一道的狰狞伤口覆盖了男童的脸、脖子、肩膀、手臂……
生而为&\#xeb78‌,却亡&\#xee46‌见不得光的交易。
祂未曾目睹过一段漫长的春光。
祂也未&\#xea8b‌得及追逐星辰的坠落。
祂什么都等不到。
现在牠还亲手摧毁了祂喜欢的一束阳光。
黑雾重新弥漫在教堂的金笼里,堕落&\#xeb78‌族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沉睡的新娘。
婚纱染血。
十字架生了锈。
祂再也没走出金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