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孙氏有妊,他也曾患得患失,也暗暗祈祷添个嫡子;等沈瑞“呱呱”落地,他还因得嫡子而欢喜得酩酊大醉
自家两个儿子,长子翅膀硬了,越来越有主意;次子越来越老成,对自己这个父亲只有恭敬没有亲近。
沈举人长吁了口气,原本板得直直的腰身,瞬间弯了下来。
“二房大太太携你们族兄弟进京,多要牵扯到择嗣之事……二哥可有甚想头?”沈举人踌躇片刻,开口问道。
沈瑞看了沈举人一眼,摇了摇头。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了四房,可也没有想过去做二房嗣子。
嗣子岂是那么好做的?孝道、恩义、规矩,稍有一个不到,就浑身不是。
如今二房势大,族中无人能略其锋芒。他在四房,身为元嫡之子,有个留有善名的生母在,又可以“狐假虎威”借沈理之势震慑张老安人与沈举人。即便他们能仗着长辈身份,给自己添堵,可因护着的人多也不会伤筋动骨;对于二房来说,沈理则不够分量。
要是成了二房嗣子,长辈如何管教都是合乎法理人情,还去哪里找靠山?
如今可是礼教时代,三纲五常最为紧要。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世道,女子生活不易,做儿子的也不容易。
杀人者死,有一种情况下例外,那就是父母杀子。
《大明律》上,写的清清楚楚,尊长打杀卑幼,关系越亲近,罪名越轻。
虽说父杀子这样的极端情况少见,这种担忧也杞人忧天,可父对子的那种从生到死绝对掌控力却让人窒息。
四房这有三年前旧事在,又有孙氏余恩护着,沈举人这“父纲”在沈瑞跟前振不起来。
到了二房呢?他要做个乖儿子,按照嗣父母安排,过一辈子?
上辈子沈瑞曾在红学论坛里看到一种推论,贾赦非贾母亲生子,乃嗣子。即便记在贾母名下为嫡长,是荣国府爵位继承人,可依旧要让出正房,偏居一隅。否则荣国府长幼不分,往来的四万八公却无人觉得不对,就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越是权贵人家,越是重长幼嫡庶。
贾琏这名义上嫡长孙,打理荣国府庶务,却成了帮二叔管家;王熙凤这长房嫡长媳,也要奉承王夫人。
又有贾府规矩,弟弟在哥哥面前极畏惧,如同贾环在贾宝玉面前,战战兢兢,并不只是嫡庶之别,还有长幼尊卑
贾政在贾赦面前却向来从容,没有对兄长的恭敬,反而视若无睹。他自己是儒生,嘴上挂着四书五经,对于窃据荣禧堂却毫无愧疚之心。最大的底气,不是贾母偏心,而是自身为荣国公亲生子。
而贾赦年过半百,身为一家之主,在贾母跟前每每被训丨斥的像孙子似的,也不单单是“孝”字压着。只因他以嗣子身份承爵位,在世人眼中已经占了大便宜。即便住在偏院,手中没有管家之权,可因得了爵位,荣国府对他就是仁至义尽。只要他对贾母有一丝不顺从,就是“忤逆”;只要对二房有半点排挤,就是“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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