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圆脸、爱笑,是个性子讨喜的婢子。如今却是多了几分稳重,虽说并不唐突,可要是留心,就能发现与素日不同。
红云见沈瑞出来,要上前举伞,沈瑞摇摇手道:“我自己来。”说话之间,从柳芽手中接了一把伞,打开来,就往正院去。
红云见状,赶紧跟上。
沈瑞走的不快不慢,红云就距离三步远在后头跟着。
出了九如居,沈瑞随口问道:“老爷的病如何了?”
“回二哥的话,老爷的病……”红云随口打着,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变了脸色,强笑道:“老爷不过是犯了咳,哪里有什么病?”
沈瑞已经止了步,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望向红云。
伞外,雨势渐大,秋风起,吹得油纸伞“哗哗”作响。
红云站在那里,额头却渗出汗来,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般反应,哪里还需问?
沈瑞的眼眸幽暗,心里如烈火焚烧似的难熬。
虽说早就在沈沧身子不好,可事到临头,沈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红云已经站不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带了哭腔道:“二哥,太太发话,要是谁敢告诉二哥叫二哥分了心,就是严惩。还请二哥饶了婢子这遭……”
即便心中对自家太太再崇敬,红云也不会将徐氏当成是没有脾气的老好人。况且不只是徐氏,后头还有个老爷。要是知晓消息是从自己这里露出去,让少爷考试分了心,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
想到这后果,红云如何能不怕?
“起来仔细与我说,我便当成什么都没听见。”沈瑞轻声道。
红云心里权衡利弊,挣扎了一番,到底惶恐不安,低声将沈沧这几个月的情景说了:“端午节前就昏厥了一次,中元节后就开始咳,还见了血。这旬月都是用人参顶着……太太让老爷告病,老爷不愿二哥分心,要等到二哥考完才肯……”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忧心。
沈瑞神色未变,一路沉默,将到正院,方道:“记得,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红云咬了咬嘴唇,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低声道:“是……”
正房里,沈宅一家人都在。
沈沧与三老爷兄弟在吃茶,徐氏、三太太、玉姐儿在哄四哥儿说话。
四哥儿奶声奶气,正给大家背《三字经》,一边背,一边望向徐氏,恨不得在脑门上写着“伯娘、夸我,快夸我”。
徐氏温柔地抚摸着四哥儿的头,倒是没有吝啬赞美之词:“咱们四哥儿真聪明,背得好……”
四哥儿小脸红扑扑的,露出几分腼腆来,拉着徐氏的手道:“爹爹也聪明,文章做得好,伯娘也夸爹爹,就跟娘一样……”
大家听了这稚言稚语,都望向三老爷与三太太。
三太太带了羞臊,瞪了儿子一眼,低声道:“混说什么?”
三老爷却是不以为忤,反而带了几分激动,点头道:“好儿子,得了一句赞都还记得爹爹,真是孝顺……”
四哥儿已经扑到徐氏怀里,嗅着徐氏的衣服,欢声道:“伯娘身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