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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一张桌子(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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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上了岁数的元婴境剑修,在酒铺喝酒,也都喜欢喊他老宋。

  “隐官大人,打算待多久?”

  “又缺钱花了?”

  “正谈感情呢,谈钱作甚。”

  “老宋,你好歹是个金丹,就没去刑官一脉那边混个差使?”

  “没去,飞升城祖师堂不要,我也没脸在那边落座,你们避暑行宫又不收,我倒是想去,没门路啊,高不成低不就的,就这么混着呗。你是知道的,我对齐狩这种大门户里边走出来的公子哥,怎么看都看不顺眼,陈三秋当年就没少被我灌酒。在老鳞城那边捞了个还算有点油水的活计,至少不用看人脸色,可惜手头一有几个闲钱,就全部交给你那个酒铺了,每月初来俩壶青神山酒水,到了月中,就喝竹海洞天酒,月底再喝那哑巴湖酒水,一个月也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的那帮小兔崽子,但凡是个剑修,都不谈是不是什么剑仙胚子了,一个个境界不高,眼睛都长在额头上边,见着我老宋,都不知道约个酒。”

  “以前穿开裆裤的孩子,路上见着你不也一口一个老宋。”

  “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个感觉。”

  老宋说到这里,忍不住喝了口闷酒。

  “二掌柜,是不是不太好?”

  “现在是好事,以后好不好,暂时说不准。”

  “那你倒是管管啊。”

  “有些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然到头来就是个‘如果如何’,一笔糊涂账,满是怨怼。”

  “二掌柜,你可别跟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可不能……那句话咋说来着?”

  “袖手旁观?”

  “不是,没这么文绉绉的。”

  “是我家乡的那句土话,站在岸上看大水?”

  “对头,就是这句。不过用你那边的方言说更顺耳些。”

  “一大早跑这儿堵门,不会就为了跟我显摆自己还是条光棍吧?”

  “这不是想二掌柜了嘛。”

  “老宋,以后你跟冯畦几个,再去酒铺喝酒,可以破例赊账,我会跟郑大风打声招呼,但是你们几个记得也别对外宣扬,不然以后铺子就别想开门做生意了。”

  “这敢情好。”

  “想啥呢,只是赊账,不是不给钱!”

  “我懂的,懂的。”

  “你懂个屁,月中赊欠,月初还钱。”

  “只要能赊账,别说懂个屁,屁都不懂也成啊。这是钱的事情吗,是面子,独一份的!二掌柜,不如打个商量,我那些个朋友就别赊账了,他们如今有钱,就我一人可以赊账,如何?他们几个演技还差,好几次都差点露馅了,被骂酒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像我,到现在也没几个晓得咱俩的关系。”

  “老宋,你这些年一直打光棍,还被朋友骂比狗都不如,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如二掌柜,不稀奇,我认。”

  “……”

  “二掌柜,咋个被骂不还嘴了,别这样啊,我心里怵。”

  老宋的真名,可能除了他那些个老朋友,如今很多飞升城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听习惯了老宋,也就跟着喊习惯了老宋。

  其实名字极好,宋幽微。

  以前的浩然天下,根本无所谓剑气长城的剑修的生死。

  如今的浩然天下,又总觉得剑气长城的剑修,个个都是杀力卓绝、战功无数。

  不是这样的。

  剑气长城历史上,有很多很多宋幽微这样的剑修,喝酒终难真正快意,赢钱也不痛快。

  问题就出在他们这些剑修的本命飞剑之上。

  比如宋幽微其实拥有两把本命飞剑,又是个金丹剑修,照理说在剑气长城怎么不算差了,一把名为“龙脉”,一把名为“镀金”,前者能够后者却是只能在战场上,为一些陷入困境的剑修,就像凭空增添了一件法宝品秩的救命法袍。

  所以宋幽微在跻身中五境后,成为金丹之前,只因为那把“镀金”飞剑,跌境两次,此生已经彻底无望跻身元婴。

  像宋幽微这样的剑修还算好了,好歹去过城外的战场厮杀过,有那剑修的本命飞剑名为“织女”,几乎一辈子都呆在衣坊中,只在年少时曾经去过城头。有那飞剑本命神通只与淬炼有关,便只能窝在剑坊里边,深居简出,几乎没有朋友。

  更有一些剑修,飞剑的本命神通,简直就像个一个个笑话,令人哭笑不得,他们就算去了战场,就像一位没有飞剑的剑修,空有境界,却只能以剑坊长剑迎敌杀妖。

  只说陈平安带回家乡的那九个孩子,若是剑气长城再打几十年的仗,白玄就会像历史上很多剑修前辈那般,一旦跻身了中五境,就会沦为“只打一架”的剑修,姚小妍即便拥有三把本命飞剑,在剑气长城战场上,除了家族供奉剑师,几乎不可能专门为她配备护道人的,因为完全没必要。

  而酒铺当年那个莫名其妙就会写诗的老元婴,一把本命飞剑名为“门神”,毫无锋芒可言,若是在战场上祭出,剑光极慢,被讥笑为蚂蚁搬家,所以只能用来温养金丹元神,经常也会帮助其他剑修闭关时护道。

  所以就有了那个“城内元婴城外金丹”的说法。

  他们是剑修吗?

  当然是,都是。

  但是剑气长城的剑修认不认?有人可能也认,可能有人不认。

  要是双方关系不好,只需随便说一句,你去过战场吗,战功有多少?

  让人如何作答?

  剑气长城的酒鬼们,未必真的有多喜欢喝酒,只是不喝酒,又能做什么。

  老剑修约莫是察觉到二掌柜好像心情不太好,便拍了拍陈平安的肩膀,安慰道:“二掌柜,别生闷气了,不是光棍胜似光棍这种事情,习惯就好,我老宋是啥性格,你还不清楚,是出了名的嘴巴严,不会到处乱说的。”

  陈平安大骂道:“他妈的老子是在为你那两把破烂飞剑伤感。”

  唉,咋个还急眼了。

  果然读书人就喜欢翻脸不认人。

  老剑修爽朗大笑起来。

  喝二掌柜的酒,挨二掌柜的骂,看二掌柜的拳,都是极好的。

  年轻隐官不在飞升城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喜欢与不喜欢二掌柜的,双方都怪寂寞的。

  ————

  是在今年入冬后小雪时分收到的飞剑传信,柳质清邀请刘景龙一起问剑琼林宗。

  双方约在了琼林宗那座藩属门派地界碰头。

  但是刘景龙离开翩然峰后,就撇开弟子白首,独自御剑前往,让白首按照约定时日到达渡口即可。

  所以比白首和柳质清都要早了三天,悄然到达墨龙派辖下的渡口,刘景龙更换了一身道袍,下榻于一家名为落花斋的仙家客栈。

  夜幕沉沉,大雨滂沱中,刘景龙便撑着伞,带着一位身形消瘦的少年,为他施展障眼法,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按住少年的胳膊,一同徒步返回客栈。

  客栈那边勘验过少年的山水谱牒身份,记录在册后,便为那位云游道人的嫡传弟子,新开了一间屋子。

  刘景龙送给少年两只瓷瓶的药膏、丹药,一外敷一内服,仔细说过了两遍具体如何服药,等到少年说自己已经记住了,刘景龙再让那少年只管放心好好养伤,自己就住在隔壁。

  恍若隔世的少年颤声道:“敢问仙师尊号?”

  刘景龙微笑道:“太徽剑宗,刘景龙。”

  刚好窗外雷声大作,在墨龙派山中那处山牢内饱受折磨的少年,被吓了一大跳,满脸不敢置信,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太徽剑宗,刘宗主,刘剑仙……

  刘景龙弯腰拿起斜靠墙角的油纸伞,离开屋子之前,问道:“剡藤,会恨那些谱牒仙师吗?”

  少年神色黯然,死死抿起嘴唇,想要点头,不敢,想要摇头,又不愿意。

  刘景龙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恨才有鬼了。只是报仇一事,不能着急。”

  名叫剡藤的少年死气沉沉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些许光彩,抬起头,看着那个与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大剑仙,壮起胆子问道:“真的可以报仇吗?”

  刘景龙笑道:“必须报仇。”

  刘景龙轻轻关上房门之前,笑着解释道:“剡藤,你很快就可以看到杜俞了。”

  剡藤恍然大悟,只是很快就又觉得匪夷所思,小心翼翼问道:“刘宗主,杜大哥跟你是……朋友?”

  刘景龙摇头道:“我之前并不认识杜俞,不过杜俞有个朋友,是我的朋友。相信我与杜俞也会成为朋友。”

  隔壁少年睡得浅,两次被电闪雷鸣惊醒,剡藤坐起身后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环顾四周,都有点懵,好像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杜大哥怎么能够认识刘大剑仙那样的天边人物,刘宗主又怎么可能亲自将自己从墨龙派中救出来?

  盘腿坐在床上吐纳的刘景龙只是看了眼窗外。

  于是很快就雨停了,天空再无雷声。

  之后大弟子白首,几乎是跟柳质清那拨人前后脚进入的客栈,当然都用了化名和障眼法。

  太徽剑宗,当代宗主刘景龙,翩然峰峰主白首。

  金乌宫柳质清,浮萍剑湖荣畅,隋景澄,陈李,高幼清。

  鬼斧宫兵家修士杜俞,以及那个名叫剡藤的精怪少年。

  刘景龙笑着主动与杜俞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刘景龙,跟柳剑仙、荣剑仙一样,都是陈平安的朋友。”

  杜俞咽了口唾沫,除了道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白首瞧见了那个安然无恙的少年后,心中还是有些佩服师父的手段,瞧瞧,姓刘的一出马,啥事就都没有了,不过白首嘴上却是小声道:“姓刘的,你做事情是不是太顾头不顾腚了,就算你捷足先登,成功救了人,确实是不错了,可是你就这么留在人家墨龙派的眼皮底子?江湖演义小说上边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还真信啊?要我说啊,姓刘的你做事情,终究还是不如我那位陈兄弟老道周全。”

  刘景龙只是与柳质清和荣畅叙旧,没搭理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弟子,有本事到了仙都山继续这么聊天。

  那个神态萎靡的少年,见着了杜俞,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哽咽喊道:“杜大哥。”

  当时偶遇,剡藤只觉得对方性格豪爽,言语风趣,一见投缘,杜大哥喜欢自称杜好人。

  是遭遇了那场劫难后,少年才知道名叫杜俞,是鬼斧宫谱牒修士。

  少年先前一直以为杜大哥,只是位喜欢走江湖的山泽野修,兜里没几个钱,在山上混不开,又喜欢行侠仗义,连野修都当不好。

  杜俞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笑着颤声道:“没死就好,没事就好。”

  不知为何,见着了那位刘宗主,就跟当年待在陈前辈身边差不多,即便是去那刀山火海,哪怕置身于龙潭虎穴,好像依旧可以……我行我素。

  杜俞再轻轻一拍少年肩膀,疼得剡藤呲牙咧嘴,杜俞藏好眼神里边的愧疚,嘴上大大咧咧笑道:“小胳膊小腿的,就是经不起风雨,搁我,这会儿肯定活蹦乱跳的。”

  刘景龙之后便与众人大致解释了缘由,说得简明扼要,只说在墨龙派一处牢狱中,顺利找到了这个名叫剡藤的少年,救了出来,再用了一张自己琢磨出来的秘制符箓,桃代李僵,所以墨龙派至今还未察觉到不对劲,不然早就闹开了。

  对于刘景龙来说,所谓的戒备森严,山水禁制重重,其实也就是三道形同虚设的山水迷障,外加一位元婴修士的看守,自然是如入无人之境。

  至于那位老元婴,当然是范峭的护道人,贵为琼林宗的次席客卿,墨龙派的这点小买卖,还不至于让一位元婴老神仙在这边虚度光阴,先前双方擦肩而过,看对方的样子,还是个极讲究清洁的山上老神仙,偎红倚翠喝酒时,就与两位墨龙派女修士,埋怨不休。而刘景龙留下的那道替身符箓,当然不是寻常的傀儡符,不然那位老元婴终究不是个傻子,每天都会巡查牢笼,早就看出马脚了。

  刘景龙笑道:“把剡藤带出来之后,我先后去见了范峭两次,比较意外,还是一位故意隐藏剑修底细的金丹,不过刚刚结丹没多久,估计这趟出门本意是散心。”

  范峭是琼林宗祖师堂嫡传,掌律祖师的得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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