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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 开战(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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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帽青鞋的小陌,手持绿竹杖,以心声提醒白景别装了,你能跟陆氏讨要几个医药费?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指向司天台附近一处,戒备森严,谢狗接连破阵,所有剑气都被抵挡在外,“多半是那座芝兰署了。”

  陆氏先祖,曾是文庙六官之一的太卜。

  儒教历任太卜,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职责,就是看管那部号称万经之祖的经书。此外还有两部秘不示人的辅经,一部放在功德林的麟台,经生熹平负责日常看管。另外一部大经,初刻初本,就藏在阴阳家陆氏的这处芝兰署,凭借这部经书,“邹子谈天,陆氏说地”的陆氏,才得以衍生出作为重要分支的地镜一篇。又因为这篇地书,陆氏高人另辟蹊径,与邹子提出的五行相克学说不同道路,以艮卦作为起始,人之命理如山连绵,潜藏在骊珠洞天多年的仙人陆尾,才能够帮助家族以勘察三元九运、六甲值符的秘法,订立某个将陈平安作为坐标的一幅完整堪舆图,然后一小撮身份隐蔽的“陆氏观天者”和“天台司辰师”,就可以通过陈平安的山川路线和成长轨迹来观道。

  陆氏司天台与芝兰署相辅相成。

  小陌笑道:“不知道那位陆前辈今夜会不会露面。”

  陈平安说道:“在自家地盘,来这边见两个旧友的胆气,总归还是有的吧。比起我,我们陆前辈肯定更不愿意见你。”

  确实,上次大骊京城皇宫一场叙旧,陆尾在小陌手上可谓吃尽苦头。

  被小陌一手剑术如一张雪白蛛网遍布整座京城,再勘破障眼法,成功将遁地的陆尾揪出,掐住脖子,将其放回桌边。

  陆尾还被小陌一手割掉头颅,就那么放在桌上。

  之后陈平安才有了抖搂一手雷局的机会,将陆尾魂魄困住,仙人被迫心神凝为一粒,见到了不少光怪陆离的光阴长卷。

  最终经受不住煎熬,彻底心神失守,陆尾原本一颗几近无瑕的道心轰然崩碎,原本有望跻身飞升境的仙人就此跌境为玉璞。

  小陌说道:“好像陆氏撤掉了几座攻伐阵法。”

  陈平安笑道:“不然要陆尾之流的阴阳家前辈们,与你们展开对攻吗?”

  小陌会心一笑。

  也对,那个陆尾就是个纸糊的仙人,体魄孱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实在不堪一击。

  从芝兰署内联袂走出五人,来到司天台之下停下脚步。

  这拨陆氏修士,相貌各异,气质如一,都是冷冷清清的神态,形若青鹤。

  这拨德高望重的陆氏高人,站成一排,身高却是相差悬殊,高低不平如一条水纹。

  居中一位,是辈分和境界都是最高的,少年姿容,他正是现任陆氏家主,陆神,道号古怪,“天边”。

  其中就有陆尾。

  这个陆尾的脖颈处,还有一条不易察觉的青线。

  再次见到那个面带微笑的青衫剑客,陆尾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心有大恨!

  差点就被这个笑里藏刀的年轻隐官,关押在那座别称“天牢”的雷局炼狱之内磨灭魂魄。

  谢狗坐在地上,可惜此地纤尘不染,否则满身尘土,就显得更可怜了,不赔偿个百颗金精铜钱,休想打发了她,她又不是乞丐。

  陆神抬头拱手,淡然道:“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陈平安根本没有理睬这位陆氏家主,只是随便抖了抖袖子,身边便多出一位妖族修士,银鹿,仙簪城副城主,大妖玄圃的爱徒。

  陈平安笑道:“银鹿,你与陆道友,难得故友相逢,都不打声招呼?”

  之前陆尾心神,曾经来到一处没关门的府邸门口,里边有个席地而坐的家伙,正在持笔写书,兢兢业业。

  正是蛮荒仙簪城的副城主银鹿,被年轻隐官拘拿了一魂一魄,真身跌境为玉璞,这份“分身”就被陈平安关在屋内,按照约定,不写够一百万字,而且必须保证内容的质量,否则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故而这段时日,这个“银鹿”可谓绞尽脑汁,将家乡天下的见闻秘史轶事都一一记录在册,好不容易才凑齐五十万字。

  由不得这位副城主每日长吁短叹,写书真是一桩难事。

  银鹿有模有样打了个道门稽首,“陆道友,又见面了。”

  难得出来透口气,却是如履薄冰,地上那拨练气士,如果银鹿没猜错,就是浩然中土陆氏的那些老不死了。

  陆尾只能是装聋作哑。

  总不能真与那蛮荒妖族礼尚往来吧。

  陆尾出身陆氏宗房,作为大骊地支修士之一的儒生陆翚,则非陆氏承宗的宗房嫡传,只是后者与通过那串灵犀珠获知真相的太后南簪不同,陆翚至今还被蒙在鼓里。陆尾在骊珠洞天内,押注大骊宋氏,尤其是秘密扶植起了后来成为大骊中兴双璧的曹沆和袁瀣,正因为这一文一武,成为后来一洲门户都会张贴的门神,使得陆尾得到一大笔源源不断的“分红”,仙人境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迹象,若非走了一趟大骊京城,要为陆绛当说客,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仙人陆尾本该功德圆满,返回中土陆氏,闭关寻求飞升境了。

  家丑不可外扬,陆尾当时在大骊皇宫,不管是心中积郁已久,不吐不快,还是别有图谋,都是与陈平安吐了些苦水的,按照这位仙人的说法,陆氏家族实在过于庞大,宗房跟几个旁支之间,以及宗房内部,纷争不断。不单纯是那种利益之争,更存在着诸多微妙的大道分歧,所以陆氏家族的祠堂议事结果,与离开祠堂的各自行事,在雾里看花的外人看来,往往是自相矛盾的。

  好像被晾在一边的陆神神色自若,只是继续自顾自说道:“要与陈山主请教一事,不知那枚倒刻符字的六满雷印,是否出自我家某位祖师之手?”

  按照陆氏谱牒,像陆尾这样的老人,都得称呼陆沉一声叔祖。

  结果陆尾便是被这么一枚极有可能是陆沉亲手打造的法印拘押,差点魂飞魄散,只能通过一盏祠堂续命灯重塑肉身,从头修行。

  陈平安明知故问道:“某位祖师?陆氏族谱那么厚,我一个首次做客陆氏家族的外人,怎么知道陆家主是在说哪位?”

  其中一位站在“少年”身边的年轻女子,中人之姿,她竟是直接笑出声。

  虽是一个姓氏的同族,她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家主陆神了。

  由此可见,阴阳家陆氏内部的山头林立,各自为阵,不是虚言。

  而她确实是有资格可以不卖面子给陆神的,因为陆氏有一条道脉,重要性半点不输观天者那一脉。

  就是负责辅佐酆都,保证世间人鬼殊途,幽明异路。所以这一脉的陆氏“土地官”,与酆都以及天下城隍庙都是极有香火情的。

  而她刚好就是这一脉的祖师。

  陆神两次主动言语,陈平安都没有理会。

  那个坐在地上的貂帽少女,还故意添油加醋,“这都能忍,老王八吗?都说打人不打脸,被一个年轻晚辈如此欺辱,不得卷袖子狠狠-干一架啊。”

  谢狗又哎呦喂连连出声,才想起自己还身受重伤呢,她伸手揉着膝盖,立即打了个颤,嚷着疼疼疼,瘸了瘸了。

  一位相貌清癯的高瘦老者,心中愤懑不已,什么时候我陆氏祖地,落到如此被外人儿戏和撒野的地步了?

  就是那文庙教主、祭酒,来我陆氏做客,不一样需要处处恪守礼仪,该有的尊重,半点不缺?!

  陈平安挪步走到司天台边缘,轻轻跺脚,将半块青砖踩踏坠地,盯着那个陆氏家主,“如果不是朋友陆台,今天我肯定要去芝兰署逛一逛,与你们借走几本书才肯离开。”

  上次陈平安提醒过陆尾,记得给中土陆氏捎句话,以后别打大骊的主意。

  还与陆尾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陆尾的出现,就等同于陆氏率先问剑,他陈平安和落魄山,则已经正式领剑。

  对于山上修士而言,这其实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听到一个外人提起陆台。

  几个老人都是神色不悦。

  只因为陆台这个出身宗房的悖逆之徒、不孝子孙,差点给整个家族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导致整座司天台上空,出现了一口好似倒悬的古井,井口朝下,遮天蔽日,当时聚在司天台的所有观天者,光是当场跌境者就有三。而每一位陆氏观天者的珍稀程度,外界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天地异象之初,家主陆神第一时间就动用了供奉在祠堂内的两件重宝,堪堪挡住了那口深井的下坠,恐怕连同司天台在内,绝对不许出现丝毫浑浊之气的芝兰署都会被殃及。

  就像被揭了伤疤,那位高瘦老者忍不住厉色训斥道:“竖子成名,好大胆,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谢狗一个蹦跳起身,“贼老儿,谁借你的胆,敢这么跟我家小陌的公子如此这般的大言不惭?!”

  刹那之间,陆神一卷袖子在身前画了个圆,空中出现了一把神光灿烂的八卦镜。

  一道雪白剑光瞬间砸中这幅八卦图,火光四溅,八卦镜逐渐出现一道裂纹,镜面龟裂声响越来越大。

  芝兰署门口那边,有个慵懒青年从彩绘门神当中一步跨出,没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

  结果被谢狗手持一剑洞穿腹部,钉入大门,谢狗则被那个任由长剑懒腰割断身躯的青年反手按住脑袋,转身按在门上。

  少女咧嘴一笑。

  青年看似得逞,却突然身形倒退飞掠,双指并拢掐诀,身前出现了一团团的绽放剑光,被压缩在一丈之内,若非被秘法压制下剑光的威势,整座芝兰署就算报废了。

  青年修士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原来这具法相已经被无数条无形剑气切成了碎片。

  而他正是陆神的出窍阴神,亏得不是一副阳神身外身。

  陆神问道:“陈山主,这是要开战?”

  陈平安将那“银鹿”收回袖子,再与谢狗招呼一声,“走了。”

  蹲在芝兰署墙头上的貂帽少女,哦了一声,化作剑光拔地而起,追随小陌一道离开。

  那个胆战心惊的高瘦老者咬牙切齿道:“奇耻大辱!”

  而那位好像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陆神只是仰头看着那座崩塌半数的司天台,神色凝重,轻轻叹息一声。

  三人重返天幕途中,谢狗抱怨着手都没捂热,太不过瘾。

  小陌问道:“公子?”

  因为小陌发现身边公子,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陈平安摇头笑道:“没什么,分神而已。”

  万年之前,那处山顶的篝火旁。

  光是陈平安一粒远游心神认识、猜出身份之“道士”,就有至圣先师,道祖,佛陀。

  人间第一位修道之士,兰锜,那位鬼物,剑道魁首,巫祝,兵家初祖。

  陈清都,礼圣,白泽,三山九侯先生。

  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子,她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一件刚刚铸造成功的物品,“瞧瞧,等着吧,肯定有大用处的!”

  一旁的青年修士伸出手,微笑道:“我看看。”

  有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书生,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或点头或摇头。

  一旁坐着那位巫祝,言语似歌似吟,与那位后来的至圣先师,两人一起商讨音律。

  小夫子,未来的礼圣,手持一截树枝,在地上圈画。

  白泽蹲在一旁,单手托腮,看着小夫子的“落笔”。

  一个少年模样的道士,他腰悬一截葫芦藤,一只手掐指,不断变幻,一只手摊开掌心,仔细观看掌心纹路。

  一个神色妩媚的女子,站在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身后,双臂叠放在男子的脑袋上,下巴朝那少年抬了抬,笑眯眯道:“别总是招惹他啊,这个闷葫芦,反而最小心眼,暴脾气哩。”

  男人笑声爽朗,“怕他个卵,等我那门拳脚功夫大成,可以单手揍他。”

  女子笑得花枝招展,少年只是扯了扯嘴角。

  一个与所有人都坐得很远的,云遮雾绕,身形模糊,不见面容,此人只是横剑在膝,轻轻屈指一弹,然后微微歪着脑袋,竖耳倾听剑鸣声响。

  有个笑容温和的年轻男子,他头别簪子,正在往篝火堆添加木柴。

  一个姿容极其俊美的少年,躺在地上,翘起腿,他眼神明亮,怔怔看着天上。

  一旁是个粗眉大眼的青年剑修,用后世眼光来看,只算相貌周正吧,他不是那种调侃,而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与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你这模样,难看了点,小心以后找不到道侣。”

  年轻男人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论相貌,得是我陈清都这样的,你不行。”

  俊美少年翻了个白眼,他从怀中摸出一卷刻字的竹编道书,高高举起,仰头观看。

  三位剑修,观照,元乡,龙君,与后来的托月山大祖,以及初升,几个竟然聚在一起喝酒,而且看着关系都不错。

  龙君微笑道:“那个落宝滩的碧霄洞主,在这里就好了,他酿造的酒水才好喝。 ”

  托月山大祖忍住笑,伸手指了指那位少年道士,“别提了,无缘无故打了一架,没打过咱们这位,听说碧霄道友正在生闷气呢,撂了句狠话,让他等着。”

  初升笑着打趣道:“能不打架就别打了嘛,学我们小夫子,讲点道理。”

  有人突然问道:“你们说以后,很久以后比如一千年,两三千年以后,是怎么个世道?”

  那个几乎从不与人言语的剑道魁首,欲言又止,好像难得开口一次,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清都眯眼而笑,双手抱住后脑勺,小声呢喃道:“都会很自由自在吧,能够上山修行的,保护那些不能修行的。”

  未来的托月山大祖神采奕奕,突然挺起胸膛,“必须如此!”

  那个身材魁梧的书生,朝他竖起大拇指。

  一个始终闭目的中年男子,睁眼微笑道:“当为汝说如是我闻。”

  听到这句话,片刻寂静之后,他们一同哄然大笑。

  这就是曾经的人间大地。

  而他们即将为整个人间与天庭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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