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端到了眼前的云纹漆匜内部以红漆为底色,口沿和外部绘黑漆,装饰着红、褐两色的勾云纹和几何纹,在漆匜底部似乎还绘有三个字,在水波之中荡漾着,就像是要飘起来一样。
『啊?』石头迟疑的说道,『这个……干啥,是喝的么?』
『请客官沃盥……』年长一些的侍从说道,然后迟疑了一下,补充解释道,『就是洗手……不,不是在这里面洗!来,伸手……』
沃的意思是从上往下浇水,盥的意思是洗手洗脸。
『奉匜沃盥』是先秦祭祀、宴饮前的重要礼仪。《礼记》说『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也就是说,行沃盥之礼的时候,一般要年长与年少者两人在旁辅助,年长的人负责倒水浇手,年少的人负责用盘或盂承接弃水。
石头洗了手,又擦了擦脸,觉得自家面皮上有些泛红。
谁能知道那么好看的盘子,竟然是用来接洗手水的?就像是现在石头坐的席子,竟然还是两层,一个大的,然后还有一个小的,花纹繁复……
其实石头并不知道,这两个席子,其实名称并不相同。汉代用餐时,先铺上尺寸较大的,称之为『筵』,再铺上尺寸较小,质地更细腻的,才叫做『席』,然后按照身份地位的不同,以跽坐的方式坐在不同方位的席上。
给石头个人使用的漆案很快的摆放在了石头面前。
漆案外红内黑,底部有矮足,周边勾勒有菱形的纹,在漆案正中也有三个字,石头依旧不认识,石头猜测大抵上应该是酒楼的名号之类的,在漆案之上,有三个漆盘,略深,显然是用来装食物,一个用来装酒的漆卮,一个用来饮酒的漆耳杯,都是同样的款式,外红内黑,一圈的菱形花纹。
『这一套,要多少钱啊……』石头摸着漆案,忽然有些后悔走进来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跑了,不免有些心情忐忑起来。
正在石头拿了一个漆盘正在端详的时候,漆鼎被端了上来。
木质漆鼎显然是无法用明火加热的,所以只是用来盛放烹饪好的食物而已,而这样的一个漆鼎,便是此间酒楼的特色,也是大汉子民心中所念所想,『鼎食』。
石头虽有爵位,但依旧是民爵的范畴,虽然说酒楼利用木质漆鼎绕开了律法,但是数量上还是遵从了礼法的限定,所以给石头的便只有一个漆鼎。《周礼》规定,天子可以用九鼎,卿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所以石头用一鼎,倒也没有越过红线。
漆鼎和普通的青铜鼎款式差不多类似,都是鼓腹三足,也和石头面前的其他漆盘器具一样,外红内黑,充满了大汉特有的色彩。在鼎上还有盖,显然是为了防止菜肴热量跑得太快。盖子上面有三个钮,似乎还是某种动物,反正石头认不太出来,同样的,对于在漆鼎上面的那些扭来扭去的纹路,石头也就只觉得好看,也同样认不出具体画的是动物,还是植物……
之前那个奉匜的年长侍从似乎也明白了石头的尴尬,主动低声解释道:『这个是匕,用来装菜出来……像这样……然后那边有馍和小菜……在那边,看到了么?然后这些盘子,一个是用来装这个,一个是装馍,一个是装腌菜……酒水则是在那边……客官可以自取,不限分量……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客官可唤在下就是……』
石头觉得那个所谓的『匕』一点都不像是刀匕,反倒是有些像是有点凹陷的小铲子……
其实说起来似乎高大上的『鼎食』,实际上有些像是后世里面的半自助,或者说是定食,那一鼎羊肉萝卜是固定数量的,但是主食和小菜则是不限制供应的,吃饱为止。
当然,这样的模式在汉代还是比较新颖的,也使得来此处吃饭的人有很多,既有像是石头这样的普通民户,也有商人,也有士族子弟……
对,簪袅爵位还需要服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是完全脱离了『民』这个概念。
骠骑斐潜重新复用前秦爵位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只有在西域这个爵位的似乎才体现得特别的有用,像是石头这样的,若是出了海头城,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甚至可以到一般的哨卡和军寨申请一定的补给,而平民则是没有这样的待遇,当然爵位越高,享受的东西也就越多,这一点和前秦差不多一样。
主要是西域这一带有爵位的少,而关中三辅,以及山东一带,因为汉代民爵泛滥,所以都有些不值钱了……
萝卜炖羊肉,虽然不算是什么绝品佳肴,但是石头依旧是吃得满嘴流油,甚至觉得这个酒楼里面的馍都比一般的馍要更香,当他忍不住再次起身去取馍,准备将漆鼎里面还有一些残存的羊肉汤也泡着馍吃了的时候,便被临席的两个士林模样的子弟嘲笑了。
关中三辅,以及陇右地区,也有不少的士族子弟到了西域,但是么,这些人却甚少像是石头这样能吃苦,能豁出命去无人区寻找金矿,再加上又扔不下自家面子去做一些事情,因此很多时候便是嘲笑旁人的时候责无旁贷,自己做事的时候挑三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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