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德,玉亦有德,润含玉德怀君子,寒助霜威忆大夫。』斐潜表示,只要他开了口,旁人就甚少能捞到机会说话,『管子曾言,玉有九德,温润以泽,仁也。邻以理者,知也。坚而不蹙,义也。廉而不刿,行也。鲜而不垢,洁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皆见,精也。茂华光泽,并通而不相陵,容也。叩之,其音清搏彻远,纯而不杀,辞也。是以人主贵之,藏以为宝,剖以为符瑞,九德出焉……』
斐潜讲完,停了下来,也就是暗示着你们两个可以自由说话了。
当然,后面孔子觉得玉石九德还不够,自己琢磨琢磨之后又给加了点,凑了个『十一德』出来,至于为什么不是『二十一德』或者更多德,孔子或许是能想的都想了,亦或是觉得多少要给后人留点余地?
陈群和鲁肃二人的神情都有呆滞,连带着点头之中都带出了一些茫然。
这个,不是要谈一谈荆州的问题么?这裤子都脱了……呃,话题都准备好了,就连对方要怎样批驳,自己要怎么反驳都想好了,结果一上来却大谈玉石?老子根本就不想谈什么玉石啊!
嗯?
陈群看了看桌案之上的玉石,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然后他并不是立刻对着斐潜有所表示,而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鲁肃,发现鲁肃依旧是有些茫然的时候,就笑了,温和的笑,就像是玉石一般的温润,『骠骑所言甚是。「邻以理者,知也。坚而不蹙,义也。」故而君子,当邻明理,当晓大义,方可言德也……』
鲁肃看着玉石,然后听到陈群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陈群的笑容,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玉石,忽然一个念头也跳了上来,不由得恍然,立刻说道:『正是,正是!「茂华光泽,并通而不相陵,容也。叩之,其音清搏彻远,纯而不杀,辞也。」君之行举,正大光明,岂可假德以彰,虚义而鸣乎?』
斐潜微微而笑。『二位,既然皆以玉为美,以玉为德,潜虽不才,如此西域奇玉,亦不忍独占,愿美于华夏,德于万家也,不知二位可愿代为转运,以美君子乎?』
陈群和鲁肃再次愕然。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大汉骠骑将军,居然会亲自推销玉石,他们还以为是斐潜借玉石说荆州,没想到是真的似乎只是在说玉石……
……(O_O)?(●_●)?……
陈群回到了暂时落脚的驿馆之中的时候,依旧有些浑浑噩噩,他脑袋之中就像是被那块玉石给堵上了一样,坚硬且顽固的卡在大脑里边,使得脑筋难以转动起来。
斐潜的态度很暧昧,就像是陈群现在手中的玉石一样,它可以称之为石头,但是它被挂在了儒家的君子身上之后,又绝对不是简单的石头了。斐潜的话也是如此,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讲的,那就是屁话,陈群完全可以不用去特意思索和理会,但是现在,屁股底下的东西决定了讲得即便是屁话,也需要陈群好好的闻一闻其中有没有特别的一些信息素夹杂在其中……
是的,按照常理来说,这一次的会面很怪异。
陈群相信不管是斐潜还是鲁肃,都明白这一次会面是为了解决荆州的问题,但是就像是大多数的谈判一样,直接出价讨价还价的,是在市坊之中的下里巴人才干的事情。陈群以为应该是更文雅,更隐晦的表述,并且做出相应的妥协,最终达成一致,但是完全没有想到最终只是带回了两块玉石,不,是一块玉石,一块玉印。
这个时候陈群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去看一下玉印雕刻的具体字样是什么,连忙取过,然后翻转过来,但是细长扭曲的篆体,并且还是反刻的,使得陈群并不能立刻知晓到底刻的是什么,只是认出了第一个字,『文,文什么……』
毕竟陈群也不擅长雕刻,平常也很少接触反刻的篆体,因此陈群只能是再次起身,在玉印之上沾了些墨,然后印在了纸上……
『文以明道?』
陈群看着拓印出来的字迹沉吟着,几乎是下一刻,就联想到,那么鲁肃的那一方的玉印是什么?是『敬以直内』?还是『敬以知微』?
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啊……
要不要去问……算了,陈群立刻断绝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也一样,如果鲁肃会想要知道陈群的玉印上刻的是什么,陈群也肯定不会说的。
那么,只能是猜测了。
这,有点意思。
陈群微微笑了起来,这才像是骠骑么……
文以明道,早在战国时《荀子》中已露端倪。而荀子么,以身具备天道自然和帝王之术,正好又符合于当下的局面。
天、天命、天道的问题,在汉代,一直都是一个很大,很多人关注的问题。
孔子借亲亲之情论仁德,而视天命为一种盲目的主宰力。而在孔子之后,其弟子和后学力图使『仁德』、『心性』、『天命』得以相互贯通,获得存在的支撑,另一方面又将『天命、天道』义理化、价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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