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吴家。
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年轻的半大小子,在愤怒的挥动着手臂,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我们吴氏上下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父亲大人你小心翼翼,每天都是……
闭嘴!吴懿称身喝道。
不!年轻的半大小子越发的愤怒,他跳着脚,激动的在厅堂之中走来走去,闭嘴!又是闭嘴!什么时候都是闭嘴!什么话都不让说!什么事情都不让做!这种日子我受够了!受够了!我要让这天……
半大小子扯着脖子正在喊,结果看见吴懿脸色沉得宛如要乌云盖顶,即刻就要倾盆而下一般,便是被吓了一跳,下半截的话也就没能顺利的说出来。
父……父亲大人……
吴懿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坐。
半大小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吴懿深深的呼吸了片刻,沉声说道:你觉得不舒服,觉得不必忍,觉得这个天下不公,觉得所有事情都有对错,对的要嘉奖,错的要受惩罚……
父亲大人,这有什么错?半大小子又要激动起来,这不公平!不公平!我们吴家辛辛苦苦……
你说什么?吴懿忽然打断了他。
我说这不公平!半大小子重复道。
后面那句。吴懿说道。
我们吴家辛辛苦苦……半大小子依旧还没能够明白过来。
吴懿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姓吴啊……我还以为你以为天下人都姓吴呢……
怎么可能?我还没那么……半大小子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愣住了。
吴懿低声说道:你以为天下应该是怎么样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天下的所有律法,所有规矩,所有那些对,那些错的,又是怎么定出来的?谁来定的?谁有资格定?吴家有这样的资格么?还是我们家里面的那些民夫,佃农,那些工匠有资格说什么对错?!
吴懿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我们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去做什么,一言可令其生,一语可绝其命!对于那些民夫,佃户,工匠,奴仆来说,我们……就是律法,就是规矩,就是这个天下所有的对错!
吴懿挺直的腰,慢慢的松了下来,慢慢的弯曲,然后呢?还是那句话,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都是姓吴么?我问你,天子姓什么?
……半大小子瞪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白痴,可是若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或是不懂,那么就是自己是白痴了,于是只能吭哧着,姓,姓刘……
很好。吴懿点了点头,总算有点脑子。
半大小子:……
吴懿将视线微微往上,陷入了一些回忆之中,你大父当年……当年就以为靠近了大将军,就能成掌握权柄,制定律法,评判对错的人,可是他错了……他赌上了所有,然后我们就失去了所有……这个天下,什么才是对错?你以为的对错就是对错?
今日唤你过来……吴懿的声音低下来,就是为父也要再赌一次了……这些时日,你想必你也听到了些传言……现在这传言越发的……甚至你二叔都出事了……如果持续这样下去,恐怕是……吴家上下都有危险了!
父亲大人!
这一次,多半会赢……但是世事难免万一……你大父当年赌输了,所以我们从陈留到了川蜀……吴懿没理会半大小子,继续说道,如果为父赌输了……你就只能去交趾了……在城外南郊,有一个……
吴懿身躯前倾,趴在了他儿子耳边,声音渐渐的低下来,然后细不可闻……
……
……
梓潼杜氏。
他装耳聋已经有一些时间了。
就和越来越没有意思的华夏纯洁联欢的某小品一样,装耳聋这个事情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稀罕的是装了这么长时间耳聋,没人来找他。
华夏有个很不好的认知,就是天残地缺有资格透露一些天机……
这使得老实的残疾人都成为了没价值的人,被人遗弃,害怕会招惹来厄运。
老实人不懂得透露天机。
可笑的是,相信那些天机的人,他们面对的天残地缺,未必是真的残缺。
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且悲伤的事情。
杜微就很悲伤。
杜微是一个谶纬大家,解谜名士。
他聋了,但是他可以听见人间一般人所听不到的声音……
哇哦!
这个时候就有人会说,莫非是天地之音?
然后杜微就不承认,不否认,不负责……
这一套的模式,原先是很爽的,也是让梓潼杜氏声名远扬的不二法宝。
可自从斐潜入川之后,谶纬之说就越来越没有了市场。
川蜀名士历史上走了另外一条路,和山东士族很像,但是又有些差异的道路。
山东士族子弟虽然也搞谶纬,但是他们还偏向于经文,而川蜀这一帮子,基本上就是完全倒向谶纬了。
名士和谶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这种模式,不管是古今中外,都是非常好用的。
因为有一些人,喜欢没脑子的状态,毕竟那样会很舒服,无忧无虑,不思不想,也自然就不用承受精神上的压力,毕竟生活都那么苦了……
所以这些人就是名士和谶纬的目标用户。
名士来证明谶纬的真实性,谶纬也反过来推高名士的声望,越多的没脑子的人,或是没知识的人加入到这个目标群体之中,进一步的使得名士和谶纬融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就连刘焉当时也不得不拜倒在圣女的裙下跪舔,还认了一个便宜干儿子张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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