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豫州一带,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比起徐州青州来说,还多少有些活下去的盼头。
在乱世之中,人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一份过往的阴影。
各个方面的局势都不明朗,诸侯之间相互倾轧,再加上大汉本身生产力就不能算是有多么好,民间的这些即便是想要踏踏实实简简单单种地的民夫,也往往会被突如其来的战乱所打断,崩坏,就算是一年辛勤的耕作,种出来的庄禾也未必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或是人被杀,或是粮食被抢,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想必孔老夫子若是再次看到当下的情形,少不得又要感慨一声道德崩坏什么的,但没有什么人会从生下来就选择拿着刀去抢别人,尤其是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往往都是踏踏实实活不下去了,自己辛勤的付出只能是一年年的梦想破灭,希望落空,饿着肚皮又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可不就是只剩下了走向了混沌混乱的方向么?
坞堡最开始出现,原本是这些普通百姓的一种本能的需求。谁也不想要自己辛劳付出,结果被人随便的掠夺而走,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坞堡从保护者的角色就渐渐地变成了系在了普通百姓脚上的镣铐……
铛,铛铛……
铜锣声刺耳的响起。
都站好了!
站好!聆听县令大人训话!
一排的官府小吏,大谁何站着,或着葛布衣袍,或穿简陋皮甲。
不多时,一行人走了上来。
大家伙都听着啊,如今大汉社稷困顿,急需众人支持!一名正气凌然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锦袍,朗声而道,所有人都身为大汉之民,理应急朝堂所急,想官府所想,为大汉长治久安回归一统贡献全部的力量!
台上锦衣声音朗朗,义正辞严。
台下相互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但是不管是台上还是在台下,声音都是那么的嘈杂和刺耳。
这什么意思?
反正定然又是要钱要粮,就换个说辞罢了……
就是,苦活累活脏活都是我们去,然后出了问题都是我们大谁何没做好,不是罚就是打,反倒是这些鸟人一点事都没有……
闭嘴!
你想死啊?这话能说么……
……
……
夜色降临了许县。
灰暗的颜色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荀恽提着一杆灯笼,在回廊之中前行。
夜色之中,所有的景象都和百日之间的不同。
有光必然有影,光在近处,而影子却蔓延得很远。近处的物体在光照之下,安分守己,正正经经,而其影子却在远处张牙舞爪,肆意狂欢。
荀恽往前而走,似乎是踩踏在了灯笼的光辉之中,又像是要走进了黑暗之内。
这个时刻,这个世间的所有的物品,包括日间内寻常的房屋,石头,木柱,都像是分不清什么才是其真实的相貌,原本的模样。
荀恽抬头望去,正堂之内,灯火阑珊。
荀彧正坐在厅堂之内,身边依旧是成堆的书简行文,似乎从荀恽的记忆里面,就没有减少过。
父亲大人……荀恽将灯笼插架在一旁,然后上前,撩起衣袍前襟跪拜,孩儿请安……父亲大人可是安好……
哦。安。荀彧只是抬眼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你母亲那边去过了么?
去过了。荀恽回话。
荀彧嗯了一声,依旧在批复行文。过了片刻才注意到荀恽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在晨昏定省之后告辞,而是依旧在原地跪着,便是略微皱了皱眉头,恽儿,还有何事?
荀恽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叩首,父亲大人……如今城中都在传言……
说些什么?荀彧放下了手中行文。
说是……荀恽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低声说道,说父亲大人……贪图权柄富贵,枉顾社稷伦常,更是荼毒百姓,肆意收刮……说当下征调钱粮令,是父亲大人于朝堂之上一手推动,更是不顾民意怨腾,处罚了好些忠良……
荀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荀恽,伱觉得如何?
荀恽抬起头,目光莹莹闪动,我相信父亲大人不是这种人!
那种人?荀彧问道。
父亲大人绝对不是不顾国家社稷,百姓死活之人!荀恽朗声说道。
荀彧沉默了一会儿,征调钱粮令……确实是某签发的……
什么?!荀恽虽说心中不免早有猜想,但是听到荀彧亲口这么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父亲大人,百姓……百姓才刚刚有些积蓄,而且……而且这几年来收成都不怎么好,今年才算是好些……现在又是寒冬将至,再征调钱粮……这,这这……
荀彧静静地看着荀恽,直至其从纷乱的情绪当中稍微冷静了一些下来之后才说道:事情总该有人做。
可……可是……荀恽依旧不能理解,难道事情就没有其他解决方式么?
其他方式……荀彧忽然笑了笑,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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