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夏侯子臧打人的时候,也就是几下而已,随便扛扛就过去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嗷嗷乱叫外加拳打脚踢了一阵之后,夏侯子臧也累了,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起初的时候,曹仁派来软禁夏侯子臧的兵卒还会伸着脑袋看一看,怕是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也就习惯了,反正一天到晚没有不闹腾的,起初还是看笑话,后来便是连笑话都懒得看了。
发泄了怒火,人也就疲惫了些,夏侯子臧无奈的瘫坐着,半响才挥了挥手,睡觉,睡……
嗖!
啪嗒!
忽然从院落之外,射进了一支箭失来,落在了院中,顿时吓了夏侯子臧等人一跳。
箭失的箭头被去了,花白的尾翎在夜风之中飘动着,箭杆之上似乎还捆绑着的绢布。
谁?!
夏侯子臧的亲卫缩着脑袋,四下看着。
院墙之外轻悄悄的,什么回应都没有。
夏侯子臧指了指箭失。
亲卫上前取了箭失,然后拆下了箭杆上的绢布。
「闻兄台身陷令圄,蒙受冤屈,余深感世道不公,辗转难安」……夏侯子臧让人举着灯火,然后看着,嘿然出声,对么,世道不公啊,就是世道不公!看看,写得多好,多对啊……「兄有大才,奈何被宵小所陷,诚可喟叹也」……
夏侯子臧看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有些哽咽起来,抽了两下鼻子。
这天下,还是有人懂我的!
父母都不能理解我,还是我的朋友,我外面的这些不是亲兄弟更胜亲兄弟的人,能理解我!
……「一时急切之间,实难以为兄台洗刷冤屈,平反罪名,」夏侯子臧继续看着,读着,「故而弟有一策,可暂脱囚笼」……
夏侯子臧读到了此处,忽然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一把抢过了身边亲卫举着的灯火,然后赶人,行了,你们都下去罢!都去睡觉,去睡觉吧!这里不用你们了!这个箭书之事,谁也不能说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左右三四亲卫相互看看,便是只能应答退下。
等亲卫走了,夏侯子臧才急切的重新拿起了绢布,仔细看了起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嘴角越扯越开……
在襄阳城的另外一边,黑暗之中,有人窸窸窣窣的走过小巷,推开了一处的角门,然后沿着小径,穿过回廊,到了一处厅堂之下拜倒,主上……
厅堂之内的黑暗之中,有声音澹澹响起,都办好了?
回主上的话,都办妥了。箭失已经射进了院内……那人拜倒在地,有条不紊的回答道,沟渠栅栏之处,早已经浇了酸醋,和寻常腐朽并无两样……船只也让人弃在了河曲之中……所有器物都是找不同之人,不同之处采买准备的,绝无半点印迹……
那人一项一项的禀报,然后说道:主上,不过小的看来,那人未必能逃得出去……沟渠恶臭,又是天寒……在他看来,夏侯子臧这等衙内,根本不可能忍受这些,所以那些准备的东西或许都用不上,即便是有了规划完整的路线,有了兵卒巡逻间隔的提点,整天养尊处优的衙内也不太可能做到顺利的逃离,说不得半道上就又会被抓起来了。
黑暗之中的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无妨。逃得与否,并不重要……你这几天就在院中好生待着……你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么?
唯!那人叩首应答。
黑暗之中,细微的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第二天的夜间,夏侯子臧开始了逃亡,他带着人找到了某人不小心遗落的梯子,翻过了围墙,然后咬着牙忍着恶臭和冰寒潜入了沟渠,推倒了被腐蚀得之差一线的栅栏,然后成功的找到了隐藏的小舟,结果却因为不懂得操浆在河道内耽搁了太长时间,最后被巡逻的兵卒抓个正着……
然后夏侯子臧,就成为了襄阳城内,甚至是荆州地区,在太兴七年年度的最佳笑话。
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酒楼酒肆,每个人都在笑,都在眉飞色舞,都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们或许从来就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会比亲眼见到还要更加详细,更加有味道……
说!给你箭书的到底是谁?曹仁忍着怒气,捏着拳头问夏侯子臧。他站得远离了一点,一方面是夏侯子臧身上的恶臭,另外一方面他害怕一时忍不住会砍了这家伙。
不知道!这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夏侯子臧喊道,叔父大人,我不敢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快去让人取了衣裳来,好让我更衣……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你那些狐朋狗友!曹仁双眉立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倒是说还是不说?!你难道到死都要护着你那些朋友么?!
我真不知道啊,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