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坐在另外一侧的头发胡子都白了的长老叹了口气,『以前,在马背上,我们强,现在么……唉……』
『为什么丧气?!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有人觉得不怎么服气。
『那你说,你来说我们有什么?』白胡子的长老嗤笑了一声。
『我们有战马!优质的战马!』
『汉人也有,他们有大宛的马!』
『我们有牛羊!』
『汉人有,有很多的匈奴人,羌人,都在替汉人牧羊……』
『我们有最懂得制作弓箭的匠师!』
『汉人也有,他们有叫做什么工房的,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制造兵甲弓箭……』
『我们有矫健的儿郎,有不屈的勇士!』
『好吧,就算是罢,不过有这勇士,你是要和汉人决一死战呢,还是要替汉人去死战呢?』
『我……』
然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偌大的王帐里面,气氛像是凝结的冰块一样,沉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才有人询问婆石河元尝,『我的王,汉使……究竟说了什么条件?』
『呼……』婆石河元尝喘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将胸中的烦闷吐出去一样,『不是条件,是知会……过两天会有正式的行文下达……明白么?这就是那个汉人骠骑大将军对于我们的态度……要么我们是他的下属,听命从事,要么是他的敌人,开启战争……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凭什么?!』
『因为我们打不过!』
『我们不是附庸!』
『难不成你还想要当汉人的主人?哈!』
『大不了我们走!我们回到北漠去!』
『你回去?你不去问问你的部众,有多少人愿意再回到那个寒冷的地方去!』
『你到底是那一边的,是我们坚昆人,还是汉人派遣来的奸细!』
『我看你才像是奸细!只想着把我们坚昆人往死亡的道路上去引!』
『……』
长老们又是混乱起来。
『闭嘴!都闭嘴!』婆石河元尝大喝道,『没听我说了么?!汉人瞧不上我们!知道什么是瞧不上么?!论钱粮储备,听闻汉人已经开始准备建设十年仓!知道什么是十年仓么?就是存储就算是灾荒了十年,都能有的吃的粮草!我们呢,一年白灾黑灾,就要死多少牛羊?!论武力战斗,汉人欢迎我们随时动手!汉使说在河东的汉人兵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能获得首级的功勋了!知道什么是首级的功勋么?就是我们的脑袋!一个脑袋,记一个功勋!而且还是要男丁的,老幼妇孺都不能算!所以汉人河东北地的兵卒都渴望着我们的脑袋!都已经有汉人在计算了,说我们如果动手,就会得到多少功勋,多少赏金!』
婆石河元尝一口气说完了一大串,不免也有些气息急促,呼哧呼哧坐在上首,看着周边的长老,喘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当然,我们身上还有一层身份,就是我们祖辈是汉人,所以汉人并没有完全将我们看成是大漠里面的人,才没动手……』
婆石河元尝沉声说道,『但是,首要条件,就是我们必须接受骠骑大将军的命令……』
『那么……汉人到底是想要一些什么?』
婆石河元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汉使说,不禁止我们销售战马,但是要有战马销售凭引,到长安去领,领了多少战马销售凭引,才能销售多少战马……还有皮,角,筋,都是如此,先上报数量,缴纳销售税,再进行销售,卖多少钱,是我们的事情,但是无凭引销售,则是按照走私论处……不是只有我们坚昆人如此,西域胡商,还有东面汉人的商人,都是一样……』
长老们齐齐一愣,相互都有些迟疑,半天才有人问道:『那这个税费……』
婆石河元尝说道:『都一样,全部都一样!和其他人都一样!不同的战马等级,不同的皮角筋,按照汉人制定的标准……然后会有人抽查的……若是发现货物和凭引不一样,也是按照走私处置……』
『好像……还可以啊……』长老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似乎浑然忘却了之前对于汉人的义愤填膺的状态。
『还有,汉人会在云中设立一个大的,固定的集市……集市那边的汉人商贩也都是有凭引的,不会再出现压价和伪劣物品的问题……此外,因为之前的我们和汉人之间语言上面的沟通障碍,汉人给了我们十个名额,是可以去汉人长安那边学习,做通译的……汉人也会派遣一些通译前来,并且免费的教会我们的孩子一些基础的汉语,说毕竟我们祖辈也是汉人,怎么能不懂得汉语呢……』
『这……』长老们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以为是汉使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比如要他们多少牛羊牲口,要多少参战的附庸军兵卒,就像是当年匈奴对待他们一样,结果没想到听到了这些所谓的条件,一时都有一些难以置信起来。
婆石河元尝环视一周,叹了口气,『我叫你们来,就是要议论一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