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关不上了。海东军在外缠住陈猱头,陷阵营抬举攻城车,天崩地陷一声响,犹如岳撼山崩,狠狠撞开了城门。大凡城池,城门之内,又有千斤顶之类,或者铜铁铸造,或者索性一大块的巨石,如果城门被敌人打开,施放机关,就能放下来,好充作第二道的防御。
城楼上,益都士卒七手八脚,打开了机关。巨石慢慢坠落。说时迟,那时快,李首生叱喝连连,怒眉入鬓,掷箭一股脑儿全丢掷了出去。掷箭最远的射程能达数十步,施放机关的益都士卒接连中箭,有站立不稳的,掉落城下。
只听得马蹄急促,海东军攻入了城内。
当先一人,重铠厚甲,**大苑异种名驹,提抢挟刀,好似一道旋风,呼吸间,直入瓮城,刀砍枪挑,不眨眼,冲进二三十步之远。城内城外,城头城下,认识他的人无不动容。田家烈不可置信,续继祖骇然变色,李首生狂喜大叫,鞠胜奋臂高呼。(..l)无数人脚跺地面,手举枪戈,红旗掩卷在其身后,万军齐叫:“燕王!燕王!”
邓舍亲为前驱,海东诸将受其激励,无不奋勇争先。
佟生养紧随其后,郭从龙困住陈猱头,邓承志攀援城门。代表了左、右、中三军,前、后两营的五色旗帜,便像灼灼燃烧的烈火,又如奔腾争流的海浪,或随着涌入了城中,或高高插在了城头。
飘扬夜风中,雨水更鲜艳了它们的色彩。
续继祖面如土色,拉了田家烈转身就走。田家烈目瞪口呆,转着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似的,目光久久离不开。
高墙围住的瓮城里,有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英姿飒然,冲突阵中。万众瞩目,每个人都在为他喊叫。这一刻,他是如此的明亮,就像是一轮冲出地平线的朝日,那耀眼的光辉甚至冲破了深沉夜色的阴霾。恍惚间,细雨也为之停止。
田家烈惊讶地发觉,他自以为通过邓舍在益都的种种表现,已经了解了此人,却原来,他看到的只是表面或伪装。
“田大人,还不走!在想甚么?”
“益都若被此子得去,则海东便如龙入大海,自此打开了进入中原的大门,不可制矣!不行!……。”田家烈回过神来,挣开续继祖的手,抢上一步,拔出其腰间短剑,回转身,拽住一个奔逃的将校,“站住!城门才丢,海东军立足未稳,只需一击,便可将之逐出!逃甚么逃?且随俺厮杀!”
城内很多的人在嚷叫,有海东军卒,也有益都军卒,他们异口同声:“燕王入城了!燕王入城了!”
“燕王入城了!还厮杀个鸟。”那将校脱开身子,浑不顾田家烈的怒气勃勃,抱头鼠窜。
益都军的军心早就不稳,谣言风行传播,士气也早就低沉。海东多日的攻城,又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先前收到的招降书,并成功分化瓦解了其将校们之间的信任。因此如今城门一破,人人皆无斗志。一股股的溃卒,丢盔弃甲,互相拥挤。营旗倒了,军旗倒了,帅旗倒了。放眼城墙上下,到处海东的士卒,耳闻远近喊叫,遍地益都的败兵。兵败如山倒,城中乱作一团。
不过呆了一呆,田家烈即被败军淹没。
他个子低,也没力气,顶不住五大三粗的士卒们接二连三的撞击,栽倒地上。地上全是泥水与血水。他从坑洼中爬起来,羽扇没了,短剑没了,儒巾也没了,衣襟敞开,露出黑茸茸沾满泥水血污的胸膛,浑身**的。
他茫然地看着不可阻挡的败卒奔逃,喃喃地道:“这就完了?一两万大军,守个坚城,怎么就几天便完了?怎么就几天便也完了?……,完了?完了!怪哉,却也蹊跷。……,续元帅呢?续元帅!”
哪里还有续继祖的影子?早不知逃去了何处。败卒跑光了,一小队海东士卒出现田家烈的面前。
“是个读书人,城里边的乱民吧?”
“喂,兀那秀才,我大军即将入城,你别再呆在这儿了,快快回家去吧。以免误伤。……,咦?他怎的不说话?”
“吓傻了吧,你瞧他那蠢样。要不是王爷下令,不得怠慢书生,咱还懒得与他分说哩。走,走,不用再理会了。”
田家烈没吓傻,他只是突然遇见敌军,没有准备,不知该怎么答话。眼见那队海东士卒渐渐走远,他心中想道:“是趁乱出城?往去别郡,另图谋再取?还是且去寻找续继祖,趁邓贼立足不稳,即刻反扑夺回城池?”
他决定选择后者,迈步没走得两步,刚才那队士卒又转了回来。
带头的百户怀里摸出个图影:“他娘的!好你个矮矬子,装痴弄呆,差点叫你***给跑了。”不由分说,揪住田家烈,对比图影瞧了两眼,一拍手,“没错了,田家烈!害我李敦儒李大人之罪魁祸首。王爷指名点姓要活捉的。”
邓舍亲率队伍,攻入瓮城。他没急着入城,控制了内外两道城门后,郭从龙、邓承志诸将分别率队,按序先行。军卒把田家烈带过来时,他正与颜之希、鞠胜、刘家公子、李首生等人说话。
颜之希诸人这次的功劳,立的不小。他们所召集的近五百人,半刻钟的厮杀,阵亡了一两百。邓舍拍着鞠胜的肩膀,笑道:“鞠胜!鞠以柔。好,好!允文允武,哈哈,堪为儒生楷模呀!今得益都,并得诸贤,双喜临门!明日,当有大宴,我专为你们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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