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将和亲兵想将他拉倒,他奋力挣开,求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不甘做一个弃子,他才风华正茂!
他高声喝道:“纸、笔!”等不及亲兵送来,撕开披风,咬烂手指;以披风为纸,以血为书,奋指疾书,写道:“夫幽则有鬼,天则有神,神鬼相鉴,君若来援,潘美永不相负。”
他记起适才那部将所言,底下再补充一句:“关铎屡与沈阳私下勾连,今观东牟山被围,竟如关铎亲手送上。(..l)君往援辽阳,此忠也;然岳武穆忠乎?一死而已。
“纵观今辽东群雄,关铎阴且诈;潘诚粗其蠢;沙刘二愚且坚;此辈皆竖子,不可与谋!为将军计,与其送死盖州,不若转回双城,盘稳根基,蓄势待发。假以时日,以将军之才,用三军之命,必成大器。
“潘美望君,如赤子之望父母;君救潘美,如父母之救赤子。鬼神之间,君若救美,如使美日后敢负于君前,则鬼神之灵其诛之!敬以自盟。”
潘美的这封求援信,如泣如诉,字字滴血。送到邓舍手中的时候,邓舍的军队早已开拔。邓舍读罢,掩卷长叹。生与死之间的抉择,如此困难;忆起初见潘美之时,多么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一个英雄俊彦。
而如今呢?不但痛责关铎,连他的义父潘诚也成了“粗且蠢”,更自比赤子,视小他很多岁的邓舍为父母,几近颠狂乱语。
“军中小潘,军中小潘。”邓舍惋惜地叹了口气,夜空下,回首北望,炮声隆隆下,黝黑高耸的东牟山依旧沉默无语。
“将军?”
“我倒是想救他,可惜,救不得呀。”
邓舍转回头,犹豫了下,没有将潘美的血书丢掉,仔细地折叠起来,放入袖中。便如他留下李成桂府上横匾一样,他也决定要留下这封血书,来时刻地提醒他:不一定非要有盖世的武功,才可以成为英雄;而有了盖世武功的,却不一定就是英雄。
不过,他再次展开潘美书信,低声念了两遍干系关铎的语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临死之时,直觉往往敏锐得可怕;更何况邓舍本就觉得盖州此战疑云重重。他琢磨再三,越想越觉得潘美说的不错。
洪继勋曾有分析,关铎早有反心,如今看来一点不差;他既有反心,重找个靠山,投降纳哈出也没甚么奇怪,当然也有可能,他这个投降是假投降。不管怎么说,他总有投降的意思,应该没错。
东牟山、盖州,辽阳、沈阳。黑暗中一点闪光,就如军中的火把,一下耀亮了邓舍的心头:很有可能,关铎想骗纳哈出,反而被纳哈出给耍了!
从这个假设引出去,为何元军对东牟山想让而后夺;为何关铎一力主张攻打盖州;为何盖州黄镇、左李早不反、晚不反,突然此时反;又为何辽西张居敬、世家宝多日不动,偏在前日突然展开攻势。一切的巧合与疑点,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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