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艾果的头发被剪掉后的第一个夏天,她的头发终于长及耳垂,她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穿着裙子出门。她犹豫是否要去理发,当然,她死也不愿意再来一个平头,虽然她十分想念短发时,凉风抚过头皮的清爽。
她左思右想,头发也越来越长,越来越浓密,很快她迎来了第二个夏天。
两年里,艾加先是长到和艾果一样高。某天早上两人同时出门,艾果系好鞋带,她以为身旁是斯巴达,顺手一摸才惊觉,艾加就像斯巴达一样,安然地接受她指尖的触碰。
艾加留了长发。艾果感觉他的头发,比自己的还柔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甩她脸色,若无其事地起身出门。
她怀疑艾加读书太用功,导致脑子烧掉了。假如事实如此,艾果心理会平衡一些。为什么两个面孔相差无几的人,一个成绩总在前五,另一个总垫底?
然而排名丝毫没有变化,于是艾果变本加厉。她见艾加如此温顺,动不动就摸着他的头发,就像在抚摸斯巴达。有一次她摸着艾加的头,随口说了句“叫姐姐”。
艾加不动声色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艾果记得那是高二的三月第五天,冬天还赖在院子里不肯走,灰蒙蒙的天空撒着冷雨。
艾加第一次喊她姐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某天吃晚饭时,妈妈突然改口,说当初先出来的是艾加。家里人担心艾果太霸道,艾加初来乍到,怕她吃醋,才统一口径说他是姐姐。
“我?”艾果指着自己,“霸道?吃醋?”
小姨安慰艾果,说当妹妹比当姐姐好,妹妹可以随意撒娇,姐姐要时刻顾及自己的形象。
以前我也没有顾及形象啊,艾果想。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占了很大的便宜。
某天清晨,艾果跟在艾加身后出门,惊觉自己矮了一截。其实学校体检时,艾果身高一栏的数字和两年前一样。
她想,可能营养都跑到头发里去了。
此后,艾果再也无法否定艾加是哥哥的事实。
当妹妹有什么好处呢?艾果有段时间一直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某个下午,阳光斜斜地穿过学校的林荫道,身旁的艾加突然把手搁在她头上。
“叫哥哥。”他说。
艾果转头看向他,她不得不承认,曾经形如袖珍版艾果的艾加,现在站在自己旁边感觉就像一堵高墙。她突然想到,家里面有个男人说实话蛮好的(外公是老人啦!)。
“哥。”
艾加记得那是五月中旬的一天,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连日在题海里鏖战,加上逐日上升的气温,使得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决定听从班主任的建议,剩下的日子里根据考试时间调整作息。
当时他大概在想“晚上吃多少才不会影响睡眠”之类的问题,他留意到矮子果就在身旁,手便不由自主地搁到了她的头上。
他在两秒钟内想好了如何道歉。“最近做题太多,脑子烧了”,以及“你头发质地真好,好羡慕啊”。
打好的腹稿并没有派上用场。他听见艾果叫他“哥哥”,登时愣住了(其实她只说了一个字,不过传到艾加大脑里,莫名地变成了两个字)。
从斜上方视角看到的艾果的脸,显得小巧玲珑。艾加不会用可爱,恬静这类词语来形容艾果。这些描述异性的词语用在她身上,会让他觉得别扭。
他始终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艾果,只知道有时候把她当成姐姐,有时把她当成妹妹。或许“姐姐”或者“妹妹”这样的词,就能概括自己对她的全部感觉。
或许只有独生子幻想时,才会说“可爱的妹妹”或“恬静的姐姐”之类的话。艾加想起见到艾果之前,他幻想自己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姐姐。
现实的艾果极少会长发飘飘。要么绑马尾,要么把头发挽成团儿,她似乎只有洗完头后,才会任长发自由飘动。
而艾果第一次喊他“哥哥”的那天,就绑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艾加看着艾果时,偶尔会被她晃动的马尾吸走注意力,就像看到狗尾巴草的猫。
看到马尾晃到艾果背后,艾加才注意到艾果正在看着他
“当妹妹有什么好处吗?”
“高考放轻松,无论考得怎么样,以后哥罩着你。”
这句话说来轻松,但十年之后,当他和艾果踏上各自的人生旅途,他发现平时他能做的,只是把艾果放在心上。
偶尔挂念,偶尔聊聊天,感觉内心有些异样时,尽快联系她。心情不好时,他刚想到艾果,屏幕里,她的头像就弹出来。
二十年后他会感觉往事历历在目。第一次和艾果见面时的兴奋和尴尬,期望与失望。在暴雨中握着伞柄狂奔。第一次拥抱妈妈。第一次在饭桌上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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