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猛然起身,一阵眩晕袭向额头,险些跌倒,还好有人扶住她的胳膊。
“没事吧,老板。”
刘宇明身着休闲装,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臂。他身上有股香甜的味道,像黄油,似乎还混有些许孜然。
她的胃发出警告。
她摆摆手,“你怎么在这,想扣工资啊。”
“午餐结束后出来透透气,现在,”他看了眼手表,“离晚餐准备还早。”
“哦。”
“我在你旁边坐了一下午,你没事吧?”
“哦?我想看你什么时候主动跟我打招呼。”
刘宇明抓着后脑勺,表情狐疑。他是陈爱媛同学的弟弟,刚过三十岁生日,曾留学国外,在某家米其林餐厅任职三年,回国时遇上陈爱媛的西餐厅开张。
她本着占便宜的理念,任命他为餐厅主厨。海归,而且工资要求合理,相貌端正,不,应该说相貌出众。
常常有三两结群的小姑娘,多是熟客,为见他一面不惜血本。点餐厅“每日推荐”的顾客才有机会召见主厨,而“每日推荐”的油水是其他菜的两倍。
陈爱媛每次看到身穿厨师装的刘宇明,就像看到一棵会微笑的摇钱树。
你看他,又笑了。从他那敞开的领口间散发的,如海水般的凛冽气息,像无数发光的透明触须,温柔地撩拨你的心弦。
陈爱媛想如果自己再年轻十五岁,见到他这模样,肯定膝盖骨都酥了。
前方传来战报,腹部地区战事告急!
“主厨,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牛排,鹅肝,再加个汤。”
两人并肩返回餐厅,她刻意拉开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学校对面的巴士站,艾加站了半个小时都没上车,他身后两三米远的陈艾果不停地将脚下的石子踢过来,又踢过去。她间或看向男生的背影,生怕稍不留神他就跳上车。
男生转身,走向陈艾果。
尽管他目露凶色,身高却令他霸气尽失。可以想象,一个缩小版的你向你走来时,再怎么怒气冲冲,也是蠢萌蠢萌的。
“你家不在这条线吧。”他说。
“你知道我家在哪?”
“你跟着我干嘛?”
“我……在等同学。”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弟弟和陈艾果想象的不一样,至少脾气不好。
陈艾果记得初中有个同学,她弟弟呼之则来,平常买零食啊,无聊想逗逗他啊,心情不好不想值日啊(这个貌似只有一次,之后姐弟似乎决裂了,同学的说法是弟弟进入了叛逆期),反正她的弟弟随叫随到。
或许艾加也正处于叛逆期?
“那个,艾加,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他没应声。
“有人给你做饭么……”
“不用你操心。”
“我能不能去你家呀。”
一辆巴士在艾加面前停下,车门开启。
“别跟着我!”他甩下一句话,跳上车。
车门关闭。巴士打了个嗝,扬起一团刺鼻的尾气。
巴士消失在街道尽头。陈艾果呆呆站着,低着头,想着地面白线的宽度是二十一厘米,还是二十二厘米。
悄无声息的眼泪在白线上砸出几个点。
陈爱媛切开第一口牛排时,手机唱起歌,《晴天娃娃》,出自周杰伦的电影处女作《不能说的秘密》。她始终认为,在导演之路上,周杰伦可能一生都难以超越这部作品。
“妈!”
她歪开头,桌子上的红酒杯都要被女儿的声音震碎了。
“到家了吗?瓜(果儿)。”
“不会卷舌别卷行嘛,还有,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弟弟!”
她原以为女儿会更早打电话过来,答案她都想好了,“生你的时候啊。”
“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
沉默。本以为只有五六秒的宁静,慢慢变成长夜般的寂静。
她放下叉子,口中的牛排没嚼透就咽了下去。
“艾果?”
“我想见我爸。”
她未料到,艾生这次会带个女人回来,想到这,一腔苦水又涌上胸口。
“艾果,我们见面再说好吗,妈先去开车。”
她挂断电话,提起包就往门外走。
推开店门,街道上的热气席卷而来。手机又哼起歌儿。
“妈马上到……”
“妈,我在你对面呢!你看。”
她抬起头。行人匆匆,车流不息。女儿正朝她挥手。
街对面的陈艾果,第一眼绝对看不出她是十四岁的女孩子,寸短的头发,头顶上仿佛顶着一只小刺猬。
一直不变的,是她那露出虎牙的微笑,还有微笑时眼睛弯弯的模样。
就像挂在艾果窗台上的那只晴天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