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府后宅中,自从知道魏学曾到来的事情,张居正便心生烦躁,再也看不下那些繁冗的情报。他感到xiong中憋闷,便走到院子里透气,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西风、天气转凉,在这个初秋的傍晚,身上的夏衣颇有些不胜寒意。
紧了紧衣襟,张居正暗叹一声,自今夏以来,自己和冯保的联系,虽然已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两人之间的关系,京城的大小官员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大家未必敢相信,都半信半疑着,猜测议论着……东厂的侦查现实,这个话题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种事可只是谈资那么简单,祖宗法度有明文,是绝对禁止外臣结交内shi的!堂堂大学士与中官沆瀣一气,不仅是触犯了国法,更会被士林视为败类,成为大家心目中出卖良心和人格的典型。当时的人这么看,后世的人也是这么看的。
可是,要按照牌理出牌,那他是万万赢不了的啊!现在的局势就好比三国,孙刘联手才能抗曹,如果没有了冯保,自己势单力孤,只有卷铺盖回家一途。更何况,还有牟年轻一轮的沈默亘在前面,正常熬资历,自己根本熬不上去。
当然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但是不当首辅,毕生的报复就无法施展。
大丈夫世上走一遭,若落个材不尽舒,郁郁而终,还不如轰轰烈烈的身败名裂呢!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铤而走险,来一场以身家xing命和政治前途为注的大赌博!
选择与人人厌恶的太监结盟,他一点不后悔。但面对自己无需说谎,他之所以称病不朝,躲在管家宅中不见客不仅是为了避嫌其实也有些怕亚同僚,不但是高胡子,还包括平时熟悉的任何人。那些下属、同僚偶尔流lu出的鄙夷目光,都会深深刺痛他。最近他常常在想,如果是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清高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张叔大,看到现在的自己,怕是也会狠狠啐一口吧……
回到书房,扶着扶手,缓缓在椅上坐下,张居正感到深深的厌倦和疲惫,他意识到,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不然这将是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正在望着窗外的huā树发呆,匆匆地脚步声又响起。不用看,就知道游七回来了:“怎么说?”张居正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老爷,魏学曾很不高兴,乱放一通大炮后”留下了这张条子走了。”游七的声音极小。
居正没有睁眼。
“这个,1卜人难以启齿,还是您自己看吧。”游七说着,颤抖着把手上的那张笺纸递了过去。
“…………”张居正沉默很久,才伸手接了过去。缓缓睁开眼,只见上面银钩铁划地写道:1外人皆言公与阉协谋,每事相通”遗诏亦出公手。今日之事,公宜防之,不宜卫护此阉。恐ji成大事,不利于公也”意思是,听传言说你和冯保有勾结”所谓遗诏也是你写的,这样不对,也很不好!希望你注意。现在大家都要求惩处冯保,希望你不要护卫冯这个阉人。不然要出大事的,你也难逃其咎!”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居正留了。谁人能甘受此等侮辱?
“混蛋!”张居正七窍生烟”把那笺纸撕成粉碎,一个ting身跳起来,恶狠狠的摔出一连串荆州乡骂”一张从来都讲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sè的俊脸,变成了紫红sè”那狰狞的面目,是游七从未见过的。吓得他赶紧跪地,头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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