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想将这纸鹤送到六道恶灭,师侄自当完成你的遗愿,只是需要告知你,师尊真正所在的地方当然不是我告诉你的朝阳峰,而是在……”
弥留之际的范无疆,想要努力得听清纪凤鸣所说的地名,但意识却已经模糊,听不清楚。
失血过多、体温流失,既久违又熟悉的寒冷,好像将范无疆残余的意识送回了昆仑山巅,又回想起了与那个人初见的寒冷清晨……ii
第一次出现在昆仑山门的他,他头发眉毛上的积淀的风雪结成一层冰壳,面上冻得淤青了一片,肿成萝卜的十指更蜷缩成了不自然的形状,不赶快按摩活血怕是一辈子都伸不直了,而他的双足更是惨不忍睹,鞋子被山石冰喳割破,血流出便被冻住,凝成刀子又割破他的双足。
看守山门的范无疆可以想象,这种情形下每走一步都像是酷刑,真不知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昆仑山的。
那是范无疆唯一一次看得他的狼狈之像,只凭初见的凄惨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成为以潇洒俊逸著称的“道门双秀”之一。
甚至看着他摇摇晃晃朝他走来时,范无疆都生起了怜悯之心。
作为成为入室弟子的必要磨练,范无疆已看守了好几年的山门。他知道山下流传着昆仑山上有神仙居住的说法,爬上山来寻仙拜师的人也见过不止一个两个,只是像他这么年轻的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少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岁吧。ii
能爬上昆仑山的,都是毅力与机缘俱佳之人,若他再有先天灵骨仙根,那便是修道的好苗子,很容易就会被万象天宫长老们收入门下吧。
依照过往经验,范无疆已经能预见到,一会这少年会想其他人一样,错把他当成仙人,跪倒在他面前,恭敬虔诚得呼唤他为仙师,请求随他学艺。
范无疆当然没收徒的资格,看着他走到身前,范无疆决定待会在他跪倒之前便将他扶住,让他少磕两个头,再替他通报门中长辈,不然,真怕他的身子经受不住,跪倒了就再起不来。
可都准备好了搀扶时,却听一声“麻烦借过,你,挡住我的道了。”
范无疆一愣,发现他直挺挺站在面前,看了过来,目光交汇,范无疆才注意到他的眼睛。ii
范无疆从未见到这么纯粹的眼神,没有其他求仙者的慌张、惊喜、崇敬、畏惧,干净得就像昆仑山上得白雪一样。
就只是向前看着,就只是向前行进。
好像这巍峨的万象天宫,这无数寻仙者梦寐以求的终点,不过是前行路上的风景而已。
而他这位凡夫俗子崇敬、跪拜的“引路仙师”,在这少年人眼中更是根本不存在。
范无疆该责备他的无礼,告诉他这是万象天宫,是与天离得最近的地方,不得擅闯。
可他却发现他已本能的让开路了,好像自惭形愧,感觉挡住这纯净的视线都是一种罪过般,身体不由自主的退闪到一边,放少年通行。
少年摇摇晃晃的直行而过,范无疆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欲将他拦下。ii
可有一人已先一步出现在少年面前,是万象天宫的掌门人!
范无疆不知掌门为何会突然到来,立时拜倒,又偷偷抬眼窥去。
便见向来不苟言笑的掌门人,此时笑盈盈看向那少年。脸上褶子都像绽出了花。“孩子,这里是万象天宫,是我们修道的地方,可不能贸然闯入啊。”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扫了下四周,道“原来不是城镇啊,老人家莫怪,是我误闯了。”
掌门一愣,随后笑道“误闯?哈哈,真是有趣?你不知这里是万象天宫,那你为何爬到昆仑山顶?”
少年答道“我听山下牧民说,每逢昆仑山风雪最盛时,在芒白飞雪中,隐约能见到殿宇楼阁庄严魁伟、屹立昆仑山顶,我心中好奇,便想来看看。”ii
“原来是个傻子啊,看谈吐文雅,也不像啊,是了,定是上山时被冻坏了脑子。”范无疆想着,火气也消了,觉得自己不该和一傻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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