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白老七只是如同雕塑一般静止不动,眼泪“吧嗒吧嗒”的淌落,鼻涕顺着面颊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涎下来。
我迟疑了几秒钟后,最终还是撞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询问:“白哥,你没事吧?有啥不痛快的,你就跟弟弟说,不要在心里憋着。”
我刚走到他跟前,白老七突然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床边,脑袋贴在我的小腹上,我下意识的举起双手,生怕他会伤害我。
因为手上套着铐子,他干脆举起双臂垫在我胸口,脚踝上的铁镣碰撞在一起也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仿佛溺水之人一样竭力长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又如同一条离开水的鱼似的嘴角剧烈的抽搐,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几秒钟过后,他的脸和脖子上已经全是鼻涕和泪水。
犹豫几秒钟后,我猜想他可能是希望我能拥抱他一下,慢慢放下高举的双臂试探性的放在他的脑后,轻轻的拍打安抚:“白哥,想哭你就大声哭吧。”
听到我的话后,白老七的后背开始剧烈的颤抖。
“啊!”足足能有两三分钟,他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而此刻我小腹的衣服已经完全被他的汗水给浸透。
随着第一声哭叫发出,白老七也算彻底卸下了防备,脸颊用力的贴在我的小腹上,断断续续的呢喃:“呜。。她们娘俩肯定要被孤魂野鬼欺负了。。活着的时候我就保护不好她们,死了我还是没能力保护,我真是个废物。。”
男人,不管多大岁数,也不论何等身份,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心情里都会退化成个孩子。
很多时候压垮我们的并不是生活的重担,反而是一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小事扯动了我们的心扉,这种时候他可能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帮助,也许只是一支烟,或许只是一杯酒,再或者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望着泪如雨下的白老七,我心情复杂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身陷囹圄之中,任何关于自由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悲哀。
猛然之间我想起了因为我一怒之下被废掉腿的田志平,这辈子他或许都得靠拐杖走路了,因为我的一时冲动,直接毁掉了他的人生,同一时间我好像有点领悟林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进重刑号的初衷。
另外一边的钱龙瞅着哭嚎的白老七,迟疑几秒钟后,快步走了过来:“白七哥,你是因为没能给妻儿烧上纸的事儿么?”
白老七呜呜咽咽的只是掉眼泪,没有任何回应。
钱龙蹲到白老七的旁边,一边抻手抚摸他的后背,一边神神叨叨的嘟囔:“我奶奶是问米婆,这种事情我门清,咱先别哭讥尿嚎的行不,你跟我说说具体是咋回事,大不了我帮着你想辙就行呗。”
听到钱龙提及他奶奶的时候,我禁不住一愣,我俩从小一块玩到大,他连爹妈都见过两回,去哪蹦出来个劳什子的“奶奶”。
钱龙仰头看了我一眼,吧唧两下嘴巴道:“七哥,我不跟你吹牛逼,阴阳界的事儿我真懂,不行你问王朗,搁我们老家我打小就被称作驱灵童子,什么八字算命、驱邪镇宅,都不在话下。”
“呜呜。。”白老七抽搐着鼻子慢慢仰头看向钱龙,结结巴巴的问:“你。。你真懂?”
“骗你干啥,你直接说事就完了。”钱龙小鸡啄米似的狂点两下脑袋。
几分钟后,白老七平复好心情,简单跟我们说了下他的事情。
和上次我从留监大夫那里听到的情况差不多,白老七的妻儿几年前到乡里去办什么特困户的手续,结果遇到他们当地的乡一把,而那个王八蛋跟白老七既是发小又是邻居,当天又正好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在办公室里把白老七的妻儿都给凌辱了。
钱龙瞪着眼珠子愤怒的咆哮:“草特么的,嫂子和孩子都被强。。被那啥了?”
“嗯。”白老七此刻的心情恢复很多,咬着嘴皮点点脑袋回应:“我们那边结婚早,我十七岁就有了闺女,孩子走的时候还没过十四岁生日,被那个禽兽侮辱完以后,我老婆就和孩子一起买了农药,死在了乡政府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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