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金术可和太子相对而坐,全是跪伏在蒲团上。
楚人喜欢跪坐的礼节,留下镇楚人多,所以这里的装饰陈设,也是按照楚风来。
“今日干爹教导的是,传业会悔改思过的。”
传业再度叩拜下去。
金术可只能依葫芦画瓢,将同样的礼数回过去。
太子是真的想改,这一点金术可可以感受出来。
再妖孽的孩子,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很难骗过的久经沙场的大将。
“殿下真的可以不用再为这件事介怀了,其实………”
“师父可直言,传业听着。”
金术可脑海中原本浮现出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
在那个画面里,
自己陪着王爷刚刚拿下了一座乾人的堡寨,
结果乾人的堡长在那里做了一个红帐子,有很多姐们儿。
金术可记得当时自己和那些蛮族同伴们,看着这些衣不蔽体的乾地女人,怕是眼睛里,都放着红光吧。
但就在那不经意间,
他却看向了坐在那里的王爷,
哦,
当时的王爷还只是守备,却手握着对于他们的生杀大权;
王爷也留意到了他们的目光,而王爷脸上所呈现出的,是一种……厌恶。
在那一刻,金术可内心忽然一惊,马上收起了自己一切不该有的心思。
其实,换句话来说,在当时王爷的心里,某些想法,怕是和之前的太子殿下,是一样的。
这一幕,
只能烙印在自己心底,成为永恒的秘密,不可能再说与其他人听的。
所以,在金术可看来,王爷对太子的生气,并非因为太子的想法,而是因为他有这个想法却表露了出来,流于行动。
如今,自己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方大将,严格意义上,也属于封疆大吏的一批,成为上位者后,就越是能懂得内心想法其实和自己这个人,完全是两码事的道理。
“殿下,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金术可岔开了话题。
“上课?”
太子有些诧异,今晚,就开始上课了?
金术可拍了拍手,
外头,
有几个甲士,押着白天行刺的那位紫衣女人进来。
女人被上了枷锁,甲士一脚踹中其膝盖,迫使其跪了下来。
不过,女人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金术可。
金术可的模样很好认,蛮族人的面孔,再加上身居高位的气质,这类人,是刺客最喜欢的目标。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金术可看着女人,说道。
她笑了,
道:
“你现在才知道这些,已经晚了。”
金术可摇摇头,道:
“是本将,让你知道的。”
女人愣住了。
这时,
太子站起身,走到金术可身边,金术可也随之从跪坐改为起身。
“师父,她是谁?”
“是刺客。”
“那她为何要在白天……”
“末将不知道。”
“额……”太子。
“末将只知道,她,或者叫他们,是来刺杀末将的,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这般做,所以,过程,可以不去考虑的。
这也是末将教太子兵法上的第一堂课;
两军对垒时,
大多数情况下,那些眼花缭乱的手段,都只是为了最终的一个目的;
我们可以看不清楚对方的手段,甚至被对方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只要我们抓住了对方的目的,最坏的情况,就是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这里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在敌弱我强时。”
姬传业行礼道:
“徒儿受教。”
女人留意到了这个孩子,确切地说,是这个孩子身上的衣服。
白天时,郑凡不会穿蟒袍,也没着玄甲,太招摇,太子和天天也是一样。
晚上,当然也不可能穿;
但这睡袍,天家的制式也是截然不同的,镶嵌着金丝的边纹,再加上在火烛下清晰可见的龙的绣针;
“他……他是谁……”
女人开口问道。
金术可微微一笑,没回答,而是伸手向前。
太子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干爹的形象;
只见太子殿下上前一步,
尽量让自己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再微微提起下颚,
道;
“本宫,姓姬。”
姓姬,还自称本宫,当世只有大燕太子了。
只是,
女人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的太子殿下很是……无奈;
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但并非惊呼:燕国太子为何会在这里!
而是近乎惊恐地咆哮道;
“平西王也在这里?”
……
“来,抬起头。”
躺在担架上的田荣抬起了头,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抬到了这里,而且还被送到了这座哨塔上。
在他面前,坐着两个人,他们应该是在下棋。
一个男子,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田荣是吧,白天为何会被刺杀?”
“您到底是谁?”田荣没回答,而是试探性地问道。
“是我在问你呢。”
“你是金总兵的人?”
“姑且是吧,现在,能回答了么?”
“我被凤巢内卫刺杀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为大燕办事,为平西王府办事,为金总兵办事,为凤巢内卫所恨。”
“哦。”
郑凡点点头,看向天天,问道:
“你信么?”
“孩儿……不信。”
“为何不信?”
“如果是这样的话,爹不会命人把他抬到这里来。”
“这个回答,取巧了。”
“是。”
郑凡指了指田荣,对天天道:
“他只是个傀儡,是被金……你师父,摆到这留下镇明面上的傀儡,其实,他没什么实权。
这一点,
凤巢内卫肯定也是知道的。
他们在这里杀人,代价很大的,为什么要杀一个无用的傀儡呢?”
“……”田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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