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继任者可以有更好的威望,可以有更好的施展,他愿意去让自己承袭一切骂名。</p>
“大行皇帝罪己诏。”</p>
宰辅打开了诏书。</p>
群臣再度跪伏下来。</p>
天子下罪己诏,身为臣子,是没脸继续站着的。</p>
天子,是不会犯错的,天子就算有错,也是你臣子没能规劝好,大家,都有罪,谁都不得干净。</p>
然而,</p>
就在这时,</p>
坐在龙椅上的新君开口道:</p>
“宰相。”</p>
赵九郎停下了宣读动作,转身看向龙椅上的新君,俯身道:</p>
“陛下。”</p>
“罪己诏,就不必念了。”</p>
“陛下,这是大行皇帝遗诏之一,臣得奉诏宣读。”</p>
于情于理,大行皇帝,都是比新君大的。</p>
“朕说了,不必念了。”</p>
“魏忠河。”</p>
“奴才在。”</p>
“将父皇的罪己诏,拿来。”</p>
“奴才……遵旨。”</p>
魏忠河走下台阶,来到宰辅面前。</p>
赵九郎没做什么犹豫,将诏书交了过去。</p>
魏忠河接过诏书,又走上台阶,送到姬成玦面前。</p>
姬成玦伸手攥住诏书,</p>
自龙椅上起身,</p>
目光,望向下方依旧跪伏着的诸位的臣子,</p>
开口道:</p>
“大行皇帝一生,先以马踏门阀,开寒门之路;</p>
再平灭三晋之地,为我大燕开疆;</p>
攻乾兵锋抵于上京城下,伐楚一举焚灭郢都;</p>
雪原臣服,蛮族低头,</p>
使我大燕,四方臣服!</p>
兢兢业业一生,无愧圣君之名;</p>
大行皇帝若是有罪,</p>
那也就是做得太多,也做得太好了。</p>
这封罪己诏,是大行皇帝为了朕才下的;</p>
但,</p>
身为人子,何须亲父玷污圣名而求庇护?</p>
身为人君,何须屈膝以求新朝仁君之德?</p>
大燕的天子,</p>
大燕的皇帝,</p>
自当有继往开来的勇气,也亦当承社稷江山之重。</p>
虽圣人有言,千秋功过,留与千秋说;</p>
但朕今日,</p>
就要在这里与列为臣工明言,</p>
大行皇帝之功,可昭日月;</p>
大行皇帝之德,可压星辰;</p>
若无胆气认前人之功,</p>
又怎有气魄承前人之志?</p>
这封罪己诏,</p>
朕纳了,</p>
朕会放置于朕寝宫之内,日夜思睹;</p>
大行皇帝留与后世姬氏子孙燕地臣民唯有一训:</p>
凡我燕地之民,勿忘诸夏一统!</p>
在此,</p>
朕与诸位臣工,共勉!”</p>
下一刻,</p>
百官跪伏,就连赵九郎,也苦笑了一声,跟着跪伏下来:</p>
“臣等愿追随陛下,一统诸夏!”</p>
“臣等愿追随陛下,一统诸夏!”</p>
……</p>
散朝了;</p>
但,也仅仅是一个开始。</p>
接下来的国丧,新君正式登基的各种事宜,必然是一个浩大的工程;</p>
且随之必然会来临的人事变动,也是一场重头戏。</p>
新君夺嫡时的人马,必然会封赏提拔,不说故意去打压曾经的太子党,但肯定会借着这个势头去做一些官位上的处置,以塑新君所希望看到的朝堂新秩序。</p>
瞎子曾说过,燕皇驾崩,新君不管是谁,都会对外部的藩镇造成实际上的影响力下降。</p>
这是必然;</p>
但皇权在这座京城里,依旧可以借着先皇的余威,占据着绝对优势,毕竟,新君在当皇子时,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政务能力极强。</p>
臣子们,各怀心事,如潮水一般走出大殿,走向宫门。</p>
郑侯爷往外走时,看见宰辅赵九郎站在那里。</p>
等郑侯爷走过去时,赵九郎对郑凡微微颔首。</p>
郑侯爷笑了,道;</p>
“宰辅大人。”</p>
“郑侯爷。”</p>
赵九郎露出微笑,道:“先皇走了,但本辅对大燕的将来,依旧充满着信心,陛下乃人中之龙,身边又有郑侯爷这般俊豪英杰辅佐,我大燕天下,可谓安如磐石!”</p>
“宰辅大人谬赞了,忠君之事,为君分忧罢了。”</p>
“好,本辅要去御书房和陛下再商议一些章程,过几日,本辅想请侯爷入府一叙,本辅想多了解一些楚国那边的情况。”</p>
“您吩咐,晚辈,随叫随到。”</p>
赵九郎转身,走向大殿另一侧。</p>
郑侯爷看着赵九郎离去的身影,</p>
嘴角的笑容,依旧残留;</p>
“过几日,过几日?</p>
明日的太阳,</p>
能见到么?”</p>
郑侯爷于大殿之下,</p>
撑开双臂,</p>
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p>
自是没人敢参他一个宫内失仪;</p>
感知到自己骨节处传来得一阵脆响,</p>
脑海中,</p>
却浮现出了老田那一头白发;</p>
江山永固,社稷安稳,</p>
于我而言,算他娘个屁!</p>
你们在乎,</p>
老子可不在乎。</p>
郑侯爷的目光当即沉了下来,</p>
回首望向身后台阶上的大殿,</p>
“好了,你们的事儿,已经忙完了。”</p>
揉了揉手腕,</p>
又侧了侧脖子,</p>
道:</p>
“到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