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皇子虽说不能做得和六皇子那般,互为蛔虫的程度,但也大概懂得像老农那般,看看天边的云彩就能窥测天意了。
大朝会上,父皇对自己的爱护,可是让太子这几日又消瘦了几分。
坐在御座上的燕皇,看着下方站着的自己的太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曾经丰朗俊秀的嫡长子,就一直是憔悴如斯的模样。
他很不满意这一点,
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嫡长子,身上是没病的。
你身上没有病,没有恶疾,却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作践自己的身子,
而朕……
暮年的帝王,最恨的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时间,不够多。
就是能到现在,也是自己在后园里,靠着不停地服用丹药才让自己强行撑过来的;
这不是求寿,这是用生不如死,来换取自己的苟活!
再看看自己的第六子,
年轻时放荡王爷,身子似乎早有些许亏空,但回京之后,是日渐的胖了。
王府曾为了几个孩子向内务府大申请,每日定量送的牛乳子羊乳子,其量,足够养十个孩童了,想都不用想剩余的到底是给谁吃了。
那小子的用度,是绝不会亏待自身的,鼻烟壶,也是用最好的。
其他的先不说,
就是那小子之所以能娶何家姑娘,
不也是被发配去南安县城当捕头后依旧忍不住口舌之欲隔三差五地去何家铺子上买猪头肉么?
二者相比起来,
这太子,
确实是矫情得多了。
也并非是只有你太子遭受过磨难,
他没有么?
你受到的,他只比你受到的更多。
凭什么他能撑得住,你却在这里给朕消瘦?
你,
消瘦给谁看?
太子就站在那儿,
然后逐渐地察觉到御书房里的氛围,开始不对劲,变得越来越压抑,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发现父皇眼眸深处,隐约有帝王之怒在流转。
太子有些莫名其妙,
但,
还是跪伏了下来。
燕皇放下手中的折子,
开口道:
“知道,你输在哪里了么?”
输,
自然是指的大朝会那一场。
大家都知道太子输了,六皇子以一种神来之笔的方式,赢得可谓极其漂亮,但仲裁者是陛下,是陛下重新判定,不,是重新定义了输赢。
“儿臣………”
这个问题,身为太子,是真的不好回答。
你爹在帮你复盘,教你夺嫡时错误在哪里?
可那是你爹,你夺嫡的真正目的,是等着你爹驾崩时,你好顺利接位。
如果真的是得天独厚的宠爱,如果是真的父慈子孝,那没问题,可偏偏太子清楚,自家老子,不是那一类的爹。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在其位,谋其政,你是太子,这世上,能废掉你的,只有朕,因为你这太子之位,是朕,立的。”
太子继续跪伏在地上。
“你什么都不要做,就是最好的防守,因为不做事,意味着没有破绽,而任何想要打你的人,想要将你拉下马的人,因为你自身毫无破绽,所以,他们要打你,就得打到朕这里来。”
太子清楚,这里的什么都不要做,并非指的是什么混吃等死,而是,做自己的分内的事,而不要去争,去斗,去抢。
因为你已经拿到了最好的宝藏,没必要再去抢夺了。
再者,如今的大燕,不同于其他国度,有贵族势力,有门阀势力,有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可以迫使皇权去让步;
别的国家有,但大燕,没有。
这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姬老六最无奈的一件事,太子一直很稳,他最大的错误,可能就在于监国时的一些政策,起到的效果不尽人意。
但谁来做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就是燕皇,也不可能保证自己每一道旨意,都是完 美无缺的。
所以,而你如果采用其他方式去进攻太子,到最后,力道其实都落在了燕皇的身上。
燕皇一句话,一道旨意,看似汹涌的攻势,瞬间就被化解于无形。
而这一次,之所以在大朝会上,能拿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发起这般凌厉的攻势,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太子自己出手了。
太子忍不住,想自己顺势挖个坑,等自己的六弟跳进来,再彻底将自己的六弟埋葬。
出手了,就意味着有破绽;
而姬老六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破绽,且在最快的时机以最快的方式,其撕扯开这个口子,向东宫心脏,插上一刀。
换做其他的帝王,权柄权威没燕皇这么大的话,其实这件事,不可能就在金殿上结束的。
“为君者,动,当披荆斩棘;静,当不动如山。”
燕皇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威严起来,
“你应该,忍住的。”
“儿臣,知错。”
太子认错了。
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应该继续保持自己先前的风格。
燕皇微微摇头,
他不是没给这个嫡长子机会,事实上,他给了很多。
而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在自己即将离开人世前,还被逼迫得下不来台,这真的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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